天色渐暗,屋外已开始下雨,大夫进来诊脉确认无大碍后,青鸾便陪同去开药方煎药;
闹哄哄各路打望的丫鬟仆人进出终于停歇,屋内静得能听见窗外雨点落在屋檐的声音,
何心影靠坐在床上望向窗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那颗她五岁时亲手种下的凤凰木,这个时节树梢已是朵朵盛开嫣红一片;
前世李琅为了哄她,将这棵树移到了她的栖梧宫,说日日看着这树,可以想象五岁的小人儿是怎么一捧一捧土将它种下的;
经过这几个时辰的折腾,何心影已经接受了重生这回事;回到了十五岁这年,不算差,一切都还来得及阻止叫停;
李琅还没有用计谋求娶自己,温言还没有因她入狱,谢渊也还没有露出恶魔爪牙,谢渊,谢渊……想到这个名字,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这个让她重活一世依然颤栗的身影,这个她上辈子算是死在他手上,这辈子只想躲得远远的魔鬼……
何心影印象中的谢渊惯穿一身墨衣,看上去型如玉树,冷傲孤清又盛气逼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皮囊,狭长眼中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彷佛世间一切都被他洞悉,再配上太子少傅的称谓,人皆称之为嫡仙入世,如高岭之花般不可接近;
从前的何心影并未跟他有过多接触,只知这人古板孤清,学识极高,是庆帝的股肱之臣,听闻户部侍郎家的姑娘曾向他示好,他却直言对方胸无点墨,让别人完全下不来台;
何心影自惭形秽,自己五岁离京在山寺中度日,岂不比这盛京中的任何一个小姐都更草包?因着这一份自己内心的自卑和对谢渊自以为是的不满,即是与李琅婚后偶然遇见谢渊,也是能躲则躲,未有更多交流;
不过不久后谢渊就在漠北军中身亡,听闻是北边鞑子混入谢渊身边趁机下毒,天高路远不便运送尸身,只得身埋于边塞苦寒之地,何心影那时还感怀过这人不仅模样好看还兼有旷世之才,叹天妒英才,过慧易夭;
后来才知道他怀着怎样的狼子野心,这好幅皮囊迷惑了所有人,用以掩盖自己的魔鬼心肠,谢渊在假死数年后一朝回朝,无论是曾同朝为官的将领,还是昔日同门,皆不知缘故被他首刀斩杀,那一天,天空仿佛都被血水染红,光想到这个名字,何心影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就是这个人人称赞的圣人
脱下圣人外衣后,颠皇权、囚皇室、杀朝臣……
前世何心影死前,李氏朝堂几乎一半覆灭在谢渊手中,她那时自嘲,早知他这般本事,在元瑾离世后,即使她不想尽办法杀掉李琅,也可以静静在后宫等谢渊杀进盛京;
李琅登基后她诞下一名皇子,行六,取字元瑾,人人都道六皇子聪慧,将她和李琅的优点继承了个遍,一半似她一半似李琅,元瑾是何家人离世后何心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她活下去最后的光;
她不愿元瑾争权,便常向他描述宫外的自由广阔,只愿伴他平安长大,让他做是盛京最明亮快乐的少年,未来封地出京做个闲散的富贵王爷;
这愿望却都不得实现,她的元瑾,在新一轮的夺嫡纷争中做了替死鬼,永远的留在了十岁那年的模样,成日跟在裙摆后唤母妃母妃的元瑾,说长大了保护母妃的元瑾,会在她难过时用小手抱着她的元瑾……
前一天还向她炫耀自己可以闭眼用弹弓将天上的飞鸟射下了,第二天却躺在地上冷冰冰一动不动;
再不能拉着她的手撒娇,再不能背诗给她听,这一切的根源何心影心里很清楚是来自于李琅,他默许曹皇后对元瑾下手,又假意为元瑾报仇废掉曹皇后,逐步铲灭曹家在朝中势力,元瑾或许只是李琅用来稳定朝局的棋子,却是她的命,她疯了般恨极了这这一切;
所以她觉得若是让李琅看着从前辅佐自己上位的先生将自己从皇位上拉下来,说不定比自己动手更有报复的快感,这样温言也就不用替自己无端受那牢狱之灾,险些丢了命;
前世她杀了李琅后,死了数年的谢渊突然复活回朝,携兵把控朝堂包围皇室,她那时已对这所谓的皇权厌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