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窈娘退下更衣准备舞蹈去了,大泽宫内乐声再起,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无一例外,全都在或回顾或赞叹方才的惊艳。
萧纲挺直腰板跪坐在自己的几案后,神情矜持中带着得意。其余十二国王储使臣面色各异,有的羡慕,有的气恼,有的故作不屑,当然也有的举杯向他道喜。
“怎么样?”蒋秋云为英伟达斟满酒杯,笑意温柔,“万年长青的陛下,美人儿见过了,有没有让您感觉青春重焕?”
英伟达强行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小声道:“咱们事先不是都说好了嘛!小云云,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蒋秋云端起自己的杯子和他碰了一下:“我们说好的是假装,陛下刚才的样子,妾身看着,可是真情实意的很呢!”
英伟达眼角抽搐着:“那要不就算了,待会儿等那个什么娘舞完,随便赏些金银打发了便是。”
“可别,妾身只是一介妇人,可不敢干涉军国大事。
唉……妾身老了,见到年轻美人儿,难免自怜嫉妒,陛下莫要在意,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便是了。”
英伟达心中苦笑。
妻子说的大度,其实已经宣判了董窈娘的结局。
他若是还按原计划假装被迷惑,岂不就要背上“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罪名?那样的话,别说妻子了,估计两个闺女和一个儿子都会造反。
为了一个女子就闹得家宅不宁,众叛亲离?
他英伟达还没那么傻。
罢了,将来若有凶险,一刀砍过去就是,将计就计什么的,原本就不爽利。
“陛下!”
这时,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晃悠悠的离席而出,施礼道:“自陛下御极以来,我霜州海晏河清,时和岁丰,异兽孽畜之流更是远遁千里之外,能辅佐于陛下身侧,实乃臣等之幸;百姓有陛下这般的君父,更是万年之福啊!”
老头儿名叫温才良,官居国士馆祭酒,家族世代担任极宫史官,在霜州士林中极有地位,英伟达对他也十分尊敬。
“温爱卿过誉了,寡人有此功绩,离不开诸位爱卿的勠力辅佐,霜州之福,众卿当居首功。来,寡人敬诸位爱卿一杯!”
诸臣纷纷起身,连称不敢,举杯一饮而尽。
“陛下今日寿辰,又有小国敬献奇宝的拳拳孝心,此双喜临门也!”喝完酒,温才良又道,“臣以为,陛下可再出一谕,以安霜州民心,普天同庆!”
英伟达敏锐的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余光瞟了眼坐在右首的弟弟,淡淡道:“哦?温爱卿有何良议?”
温才良再次躬身一礼:“臣听闻,青宫因荒废多年,房舍破败不堪,院内长草萋萋,几欲成为蛇鼠狐虫栖身之所,甚为憾之。
故,臣请陛下趁此良机立下青宫之主,一举策定乾坤!”
“大胆温才良!”老头儿话音刚落,便有官员大声斥道,“陛下春秋鼎盛,威震中土,我等臣民莫不希望陛下永摄大宝。
如此良辰吉日,你竟敢口出不祥之言,到底是何居心?”
温才良一脸茫然:“陈尚书何出此言?本官句句肺腑,一片公心,若今日能定下储位,喜上加喜,有何不好?”
早在温才良提到“青宫”二字的时候,英伟达脸色就开始变得阴沉。
他很意外,既意外于有人会选择在今晚提出立储之事,也意外于第一个站出来的居然会是温才良。
老头儿饱读诗书,一生清贵,与各方势力都毫无瓜葛,对他和极宫都绝对的忠心,显然是真的出于一片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