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娇不知道她的目光该放到哪里，是杨晚棠的脸上还是身后曹照兮的脸上亦或者是她现在才看见的站在院子里的曹阳的脸上了。秋日的阳光透过树枝，斑驳的映在地上。李世娇只觉呼吸不畅，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杨晚棠的脸忽远忽近，着实令她十分的不舒服。事情怎么变成这样，她也不知道，身份契哪儿来的，她还不知道。

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曹阳站在院子里还是一言不发，眼神说不上友善，但也说不上厌恶。十三岁的少年此时觉得，他娘一点用都没有。如果这被李世娇知道了，可能会气的吐血吧。可是曹阳掩饰的也很好，看不出来一点点的埋怨。

杨晚棠也就是嘴上说说，其实并不打算要把李世娇告到衙门去，而且曹照兮肯定也不想这么做的。暂且警告一下罢了，看着李世娇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杨晚棠的心情复杂起来，李世娇有爱过曹照兮一点吗？哪怕是一丁点，有过吗？男儿身就那么重要吗？想再多也没有用，人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她说服不了李世娇，就像李世娇说服不了她，思想永远在打架，那不如就此闭嘴吧，各坚持各的就好了。

李世娇还想挣扎一下，这点钱可是今天包括后面她跟曹阳的吃饭生活的钱，没了这点钱，她又要腆着脸去赊，赊了又还不上，还要费心思与人家周旋，要被别人骂。李世娇这种日子也不是没过过，但是如今曹照兮如果月月给，那自然不必如此，这么方便的银票，肯定想一直留在身边啊。

杨晚棠光看李世娇的眼神就知道这人没那么容易给她，但是她真正的目的也并不在把曹照兮这个月的月钱要回来，她真正的目的，当然是要李世娇永远都不要在找曹照兮了，曹阳亦是。这么不好的回忆，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有了。

李世娇死死的按着袖子，不肯把那钱交出来。曹阳这才装作着急的样子，从院子角落里奔出来，扶着李世娇：“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对我娘做什么？”

杨晚棠不甚在意的嗤笑一声：“你刚刚不是看着呢，我们做什么了？多说无益，就请李娘子把属于曹照兮的还回来吧。”

曹阳恨的牙痒痒，奈何之前在里面也是听的一清二楚，知道曹照兮的身份契是在杨晚棠手里的，不还只会对自己不利，无论如何自家今日都是占不到什么好处的。曹阳把目光转向了李世娇，李世娇也明白当下的局势如何，可就是不甘心，不愿意，此时竟然后悔起来，后悔为什么要卖掉曹照兮。

杨晚棠看着两个人这样，这才又对江睿招手：“两位如此，想是十分不愿意啊。那我这里还有一个办法？二位愿不愿意听一听？”

曹照兮也不知道王若沅跟杨晚棠是怎么计划的，此时一听，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忧虑。王若沅神色自然，唇角微微上翘，眸子中带着温柔，她环着曹照兮道：“相信她，没事的。不是什么大事。”曹照兮吸了吸鼻子，把头低下：“我不是不相信，我只是……”曹照兮顿住了，她意识到什么话都无法表达出她的心情和对她们两个的感激之情。

江睿偷偷瞄了几眼曹照兮的表情，然后把怀里叠的方方正正的上好宣纸交到杨晚棠手里。

听到杨晚棠这么说，李世娇的眼睛亮了一下，曹阳则是皱起了眉头，但是想不到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只好也耐心的听杨晚棠继续说下去。

“签个字，这个月曹照兮的月钱归你们。从今天起，曹照兮不必每月来给你钱，也不用赡养你。我是她的雇主，这点要求很简单吧？要求也不过分啊？你若是本来对她十成十的好，卖了她是逼不得已，那我不会多说一句，曹照兮能赚钱后想如何对你就如何对你，就算身份契在我这儿，也永远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隔阂。但是，从小到大你永远都是在剥削她，还有她的姐姐，那既然如此，我就只能使用这种手段，让你遵循一下规矩，让身份契成为你们永远的不可磨灭的障碍。当然，障碍只限于你，对于照兮来说，这是保护她的东西，这是她的依仗。”杨晚棠略带威胁道“而且就算逼不得已，也不是你卖孩子的理由。曹照兮一开始选择的妥协，那是她善良，也是她的傻。”说着看了曹照兮一眼。

李世娇本来凝神听着，越听越泄气，她并不想签字，也不想交出钱。她也没办法否认她就是利用这曹照兮的善良跟傻来让曹照兮“听话”“乖巧”。

杨晚棠见两人如此，随即冷笑一声，半眯着眼睛对着曹阳道：“你娘不签，你签如何？反正你是曹家‘主事’的不是吗？理应你是说话算话的？”

曹阳也不想让曹照兮走的，但是眼下只能这么做，所以听到杨晚棠问他，他虽然显示出一点踌躇犹豫，但还是伸出了手：“我先看看。”

杨晚棠不怕曹阳搞什么鬼，因为她写了很多份，都给江睿揣着呢，所以她放心大胆的把那协议递了过去，嘴里道：“我这儿多的是。”

曹阳自然知道杨晚棠指的是什么，咬着牙接了跟李世娇一条条的看起来。李世娇看到一半就恼的不行，别过头不想再看了。倒是曹阳，指着最后一条：“协议生效，可得五十两银子。这可当真？”

周围人和曹照兮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王若沅一下没拦住，曹照兮冲过去把协议从曹阳手里抢过来看了又看，说不上是感动还是什么，语气激动道：“五十两，你做什么？”

江睿沉着脸，把曹照兮的指头一根根的掰开，把她拉回了王若沅身边：“你还不明白吗？”

曹照兮心神不宁的站在那儿，靠在了王若沅的肩上。

杨晚棠被冲过来的曹照兮吓了一跳，但很快的就恢复了神色，给了曹照兮一个肯定的眼神。

“看清楚，是你们同意所有的协议内容，签了字后，才能得到这五十两。”杨晚棠把那纸拿过来，展示给周围的人看“也请这周围的大家伙儿都看看，别说我蒙了这他们啊，大伙也听着呢，我也没说错什么，身份契在谁那儿就听谁的没错吧？”

“没错，没错。”

“人家说的也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