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当然能。
女:我不能了。那么用力爱过的人,如果得不到却天天能看到,我会不甘心。
男:你说我们像小时候一样多好,无忧无虑,每天黏在一起,去他妈的爱情,去他妈的占有,去他妈的分手,我们就像小时候一样,什么都没变,该多好。
女:别这样。别喝了,差不多了。
男:我不能没有你。
女:我也是。
男:可是我还是把你弄丢了。我好想时间倒回去啊,倒回到我们开始确定恋爱关系的那一天,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诀别了。
女:人生不都是事与愿违。我不怪你。
男:我怪我自己。早知道不能爱你到最后,我就不应该那么轻狂的把爱挂在嘴上。
女:行了,别哭了,多大个男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丧偶了呢。
男:没有你,我跟丧偶有什么区别。
女:你够了啊。行了,我也看开了,以后各走各的道儿吧。
女孩起身,梁又西抬头看了她一眼,大约三十岁的年纪,长发遮住了半边脸,侧身经过梁又西旁边的时候,脸上是决堤般的眼泪。
女孩走后,那男人独自在原地坐着。
旁边烧烤摊的音响正在肆无忌惮的公放着杂七杂八的歌单,在《酒干倘卖无》、《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和《伤心1999》后,是一首最近刚火起来的新歌。
在歌手唱到“我爱他轰轰烈烈最疯狂,我的梦狠狠碎过却不会忘”的时候,男人终于崩溃,他无所适从涕泪横流的样子,让梁又西终生难忘。
这时候去上了一个小时厕所的宋一一终于回来了。
她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但是一脸欢喜的窜到梁又西面前,把一个巨大的盒子塞进了他怀里。
“呐,给你的,祝贺你心愿达成。”
梁又西有些意外地打开盒子,是一双他垂涎已久的限量版球鞋。
“这很贵的,你哪来的钱?”梁又西难掩脸上的激动和喜爱。
“山人自有妙计。”宋一一见他很喜欢,喜滋滋的捞起桌上的筷子,为了让柜员姐姐给他保留这双鞋,她狂奔了二十分钟,现在又饿又累。
一阵狂风扫落叶般的狼吞虎咽后,宋一一吃饱喝足,拍着肚子摊平在烧烤摊的塑料椅子上。反观对面的梁又西,还在慢条斯理的啃着一个鸡爪,即使穿的像个流浪汉,嘴边还沾着烧烤酱,可在这众生云集的人堆里,也显得那么出众。
夜色撩人,在这满是人间烟火气的嘈杂中,在宵夜摊闪动的玻璃灯泡下,在播放着《忘记时间》的老旧音响旁,宋一一萌生出一种“放手一搏”的冲动。
她拿过桌边的那罐可乐,扑哧一声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一滴不剩,一气呵成。
可乐在身体里翻滚而过带来的饱胀感让她的精神也跟着膨胀了起来,她掏出一张纸巾,上半身前倾,越过残羹冷炙的小桌,帮梁又西擦了擦嘴。
梁又西脱口而出的“谢谢”,没能压住宋一一的那句“我喜欢你”。
说“谢谢”的人有些错愕,说“喜欢”的人有些慌张。
梁又西第一个从错愕中醒过来,他飞速起身去结了帐,没有等宋一一就步履杂乱的往回家的方向走。
宋一一收拾完东西,拎上被梁又西遗忘的那双鞋再追上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到自家楼下了。
“梁又西!”实在追不上这位长腿大哥的脚步,宋一一干脆喊住他。
梁又西的脚步顿了顿,终于还是停在了路灯下。
宋一一快走两步,终于追上了。她把鞋子扔到梁又西怀里,半弯着腰喘着气。
等宋一一终于把气喘匀了,梁又西也没说一句话。
“你听到了吧?”可乐带来的膨胀感让她勇气仍在。
“你说什么?”梁又西的侧脸隐没在背光处,现得格外疏离。
“我说我喜欢你。”她微微扬起的脸,毫无保留的笑容,都在此刻被路灯镀上一层柔软的光晕。
梁又西盯着她的眼睛迟迟没有回应,他湮没在黑暗中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那令人恐惧嗯尴尬和厌恶慢慢的透过空气四散开来。
“收回这句话。”许久,梁又西语带冰冷的说。
“我是真的喜欢你,梁又西,是女孩对男孩的那种喜欢,不是……”
“你这样只会让我讨厌你。”宋一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梁又西粗暴地打断。
宋一一被冰封在原地。
她想过被自己告白的梁又西会有怎样的反应,被嘲笑,被忽视,被安慰,被接受,或者被拒绝,被当作玩笑或者被嗤之以鼻,却足足没有想到这一种,被厌恶。
连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里,都写满了厌恶。
连他开门上楼的声音里,都写满了厌恶。
连他第二天没有告别的提前出国,都是满满的厌恶。
连那双被遗弃在家里的她送的球鞋,也都是厌恶。
这五年,她都生活在这种被梁又西厌恶的阴影下,自我约束,自我炼化,却终究难以救赎。
五年后,梁又西的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把一切都打通了,融化了,遣散了。
她终于搭乘了时光机,完成了回到起点的夙愿。
这一次,她要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