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告诉我你是唐鬼,”齐孤鸿说话间已经到了“唐冕”面前,在他假装不经意插在腰间的手里,正藏着齐孤鸿一路上从地上捡来的一块锋利的石头,至此,齐孤鸿已经做好了拆穿此人的所有准备,趁着他惊愕之际,齐孤鸿已经猛地蹿上前将此人顶在石壁上,锋利的石头横在他的喉头颈间,“说,你这张中了易容蛊的脸下面,到底是什么人?!”
在说完这话之后,齐孤鸿明显看到这人颇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此时齐孤鸿还不知道真正引他发笑的原因,正是自己口中那句“易容蛊”。
自己这么一路上日夜兼程晓行夜宿,都是因为这张与唐冕一模一样的面皮,因两人从小到大手足连心不分你我,到头来被一句“易容蛊”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唐芒还真是不免感到有些心酸了。
细细想来,唐芒绞尽脑汁才勉强想出来这么一套毫无遗漏的方案,却没想到最终决定成败的,竟就是时间上的这么一点点偏差。
当初唐冕一走时,唐芒就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向来凡事都要同他商量一番的唐冕这次竟然连个招呼都没打便带着镇斈司上路了。
唐芒胆战心惊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在耐着性子静静等待了一段时间后,唐芒接到了镇斈司传来的第一个消息。
那日,祖宗们特意邀唐芒来到祠堂一同分享这个好消息,幕帘之后,百头兴奋地摇头晃脑叽叽喳喳,在杂乱不堪的声音中,唐芒就只记得一句话。
唐鬼已死,因祖宗有令,他的尸体不可进唐家,故,镇斈司会将他的人头送往上海齐孤鸿处,此事就此了结,也就是说,让祖宗们提心吊胆了二十多年的这个祸害,终于从人间彻底消失了。
唐芒有点儿记不清楚当时自己是怎么回到他自己的宅子里的,只觉得头重脚轻飘飘忽忽。
那一晚,唐芒拿出了一坛老酒摆在桌上,然而直到报时蛊发出聒噪的声音提醒着所有唐家人,新的一天已经到来时,那坛酒仍是一滴未动,可唐芒却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他突然起身打点行囊,趁着其他唐家人还在睡梦中时,只身一人离开唐家来到地面上,潜身进入纷杂的人间。
唐芒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上海,其实早在齐孤鸿之前,他就已经看到了那颗人头,但不同的是,唐芒发现了齐孤鸿永远无法发现的细微异状。
当年唐芒和唐冕还小的时候,每次两人惹了什么祸时,都会嚷嚷着自己是哥哥,试图一人背下两人的过错。
“是我,我是老大!”
“我才是!”
而每一次呢,娘亲也不理会两人好像小鸟争食般的叽叽喳喳,只是二话不说便揪过其中一人,掀起其耳后的碎发,之后便能立刻准确地分辨两人的身份,后来,兄弟两个趴在被窝里互相查看一番,才发现娘亲用来分辨两人身份的,竟是一颗红痣。
“嗯,有痣的是你,”当年的小唐芒望着小唐冕耳后的痣,好像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故作深沉道:“没痣的就是我……”
多年后,再度看到那颗红痣时,唐芒就站在镇斈司下榻的客房里,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正中央,那颗人头斜对着唐芒,红痣正处于他视线的正中央,唐芒的耳边仿佛响起孩童时的自己和唐冕脆生生的交谈声,可是昔日手足,今时却已经成了一颗再也不会动的人头。
这颗人头永远都不会再发出声音,不会跟在唐芒屁股后面喊着让他等等自己,不会在他每次外出回来时都追在左右问他外面的稀罕事儿,不会与他对酒当歌忆往昔……
可也是这颗沉默的人头在向唐芒娓娓道出唐冕当初决然离去的真正原因,是他用他的死,换了唐鬼的生。
儿子仍活在世上的喜悦被胞弟舍命身死的痛苦所湮灭,趁夜悄悄潜入镇斈司的唐芒望着那颗人头,在一片匀称的鼾声中,悄无声息地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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