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将报纸随手丢到板凳上，在另一头坐下，身上穿着寻常的灰色衬衫。若不是衬衫干净，身上也没散发异味，老头给人的印象其实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无异。

丁澜却知道他身份非比寻常。

没去瞅那份报纸，丁澜看着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的老头道：“现在可不是吃饭时间，您来这里干什么？”

老头似乎没在意他隐隐带着的戒备意味，笑眯眯道：“老头我来这里坐着晒晒太阳不行吗？而且我还给你们带来了个好消息。”

丁澜瞥了眼面馆内趴桌上睡午觉的姨母，问道：“什么好消息？”

老头淡然说道：“周光头那伙人私底下经营黑色事业，已经被判刑，短时间内是别想出来了。”

丁澜点了点头，这件事他已有猜测。

这段时间镇里不时有警员活动，出入之地必定引起一阵鸡飞狗跳，好多流有传言的场所都被彻查，一些隐藏极深的藏污纳垢之地亦在警方各种手段之下被挖出......

丁澜这些天时常和EC-99飞在小镇上空，所以对很多行动都看在眼里。

老头说的打压黑恶势力并非虚言。

这才拿起报纸看了起来，丁澜发现上面是对这次扫黑除恶的报道，以上次他作当事人的事件为引子，详细罗列了一些抓获犯罪份子事件。

不过报道上并没有丁澜的名字，只简略交代了他是那次斗殴事件的受害者，其他没有介绍。

丁澜略微松了口气，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没报道出去更好，最关键是不能让姨母知道了。

老头等他看完报纸，又道：“不过那次斗殴中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那些地痞流氓都一口咬定有个会武功的少女，是她救了你，也是她率先摆平了他们，但是警方赶到的时候却没发现那个少女的踪影……你一个刚毕业高中生面对十几个地痞流氓，而且还是砸了周光头的头，以周光头的性格，不可能只让你受了那么点伤。”

老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丁澜，褐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带着仿佛可以洞穿一切的神韵，老头问道：“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少女的存在？她跟你是否有联系？”

无形的视线仿佛有形的锁链一样束缚住丁澜的周身，丁澜浑身僵硬，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不过，他眼神坚定地看着老头道：“当时好像是有那么个人救了我，不过夜晚太黑，我没看清，而且她好像在警察来之前就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老头眼角耷拉了下来，恢复了往日无精打采的模样，转头看着干得冒烟的街面道：“不认识就算了，跟那样一个危险存在交集，只会让你也陷入危险之中。”

丁澜勉强哈哈一笑，“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能上大学就去上大学，不能就看着面馆，普普通通地过一生……现在威胁小镇治安的因素都被清除，我哪也不去，怎么可能碰上危险？”

老头笑而不语，在丁澜看不见的目光中，却郁结着一份无人能看懂的悲伤，以及愤怒。

“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真是熟悉得让人绝望的感觉。”

丁澜放下报纸，看着这个忽然自言自语的老头，“老头你在说啥呢？”

老头满面笑意地取下鸭舌帽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没什么，呵呵……”

——

这天傍晚，丁澜又开始送外卖，在小镇上空隐身飞行了一段时间后，丁澜让EC-99降落在城北一处顾客家门前。

看着熟悉的房门式样，丁澜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敲门。

不一会儿，门开，一个留着棕色烫卷短发的臃肿妇人走了出来。

妇人看了眼丁澜，满脸讥讽的笑意，声音尖锐得仿佛要把人耳道刮出血，“你说的立马送来就是隔几天？真要等我们家估计都得被饿死了！要不是我再次点单，你都不会再来了吧？”

丁澜微低着头，“对不起，那天发生了一些特殊的事，您应该也听到传言了，还请原谅。”

妇人冷笑一声，“我管你发生什么事，顾客是上帝你不知道吗？！小心我以后永远不点你们店的！”

丁澜再次道歉。

妇人这才接过面盒，仔细检查了下面汤是否充足，味道是否依旧，才施施然转身准备进屋。

丁澜微微错愕，小心提醒道：“您还没给钱呢。”

“给钱？！”

妇人骤然转身，肥胖的脸上神色狰狞，“这难道不该是你给我应有的赔罪，还想收钱？！”

丁澜这么多年遇见过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客人，像妇人这么蛮横的不是第一次遇见，也不是最难缠的，所以还能冷静应对。

丁澜解释道：“上次的面送来您不满意，我没有收钱。这次的面您还没付钱，所以我理当要向您收钱。”

妇人勃然大怒，“要收钱是吧？！这次你要是收，以后就永远别想我再照顾你们生意！”

丁澜面不改色，默不作声。

就在这时，妇人身后的屋内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妈！面还没送来吗？！我快要饿死了！”

妇人脸色一瞬间堆满笑意，“来了来了，妈妈马上送进来。”

屋内的男人还在抱怨，“妈你明知道我只吃‘再来一碗’的面，上次怎么给我换了别家的，难吃死了！这次我点了‘再来一碗’的，一定要好好享受一番。”

男人已经急切地走出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