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一顶“狻猊盔”,身披镀锡山纹铠,张潜带着军器监所有九品以上官员,肃立于军器监的正门处,恭候应天神龙皇帝李显的到来。(注:狻猊盔,唐代标准制式头盔的一种,额头处有个立体狻猊首样装饰。)
任琮、王俊等人,也全都身披镀了锡的铠甲,做武夫打扮。在冬日的照耀下,整个队伍寒光四射。宛若一把刚刚出鞘的宝剑,随时准备为大唐斩尽天下寇仇!
时值隆冬,北风有点儿硬,透过铠甲和衣服的缝隙,吹在人的肚皮、后背等处,嗖嗖发凉。然而,整个军器监上下,却毫无怨言。大伙儿一个个努力挺胸拔背,将身体站得笔直!
此时此刻,即便平素再矫情的人,都不会于心中偷偷抱怨,他们的张少监烧包,放着好好的官袍不穿,却非要让大伙全都做武将打扮。
原因很简单:其一,大伙身上的盔甲,无论山文也好,乌锤、锁子也罢,都是军器监甲杖署所造。质量是好是坏,大伙打造盔甲时尽心不尽心,全凭别人去说,神龙皇帝李显根本没功夫看。而今天,既然圣上莅临军器监,大伙当然要把最好的产品拿出来供他亲自过目!(注:山纹,乌锤,锁子,都是唐代制式十三种铠甲之一。)
其二,大伙身上的盔甲,经过张少监在细节上微调之后,的确比文官的绿袍子和青袍子打扮人。即便是弓弩署大腹便便的黄胖子,顶盔掼甲之后,都好像年青了十岁。其他人穿好之后,更是风流倜傥,英姿勃发!
至于其三么?就不能宣之于口了。
如此郑重的场合,穿文官袍子,就免不了要给皇帝,仆射、尚书、乃至一系列当朝大佬行礼。即便每次只是躬身长揖,一整天下来,也得把大伙的腰折得又酸又疼。而顶盔掼甲,就能”恕属下甲胄在身无法行全礼”了,大伙又何乐而不为?!
事实也证明,张潜的这番安排,的确对路。虽然应天神龙皇帝李显刚刚校阅完了御林军,看惯了健儿们横刀竖马的威风模样。当他双脚踏出御撵的刹那,两眼依旧为军器监众官员们展露出来的形象而瞬间发亮。
干净,利落,整齐,特别是当张潜带领军器监的官员们,同时双手胸前交叉,山呼“臣等恭迎圣驾”之时,四十几名文官,竟然给人一种百战精锐之感。将护卫在御撵前后的那些千牛主杖们,立刻就比得黯然失色。(注:千牛主杖,千牛卫的基层成员,相当于皇家仪仗队。)
“胡闹!”陪同应天神龙皇帝李显前来巡视的队伍中,立刻有几个老成持重的文官,愤怒地皱起了眉头。然而,队伍中的武将们,视线却全都被张潜等人身上的铠甲所吸引,一个个登时心痒难搔。若不是忌惮着李显本人还没有动作,简直恨不得立刻扑上前,亲手将这批盔甲从郭怒等人身上扒下来,检验成色!
“众卿免礼!”好在李显也没让大伙久等,稍稍适应了一下,就笑着对张潜等人摆手,“今日这番打扮,真的让朕耳目一新。不知道是谁的主意?所为又是哪般?”
“谢圣上!”张潜带头,按照事先演练过的套路,再度拱手齐呼。顿时,又是一阵铠甲铿锵,寒光闪耀。
待甲胄碰撞声渐渐平息,跳动的寒光也归于宁静。张潜这个始作俑者,才挺身出列,双手交叉抱于胸口,向李显郑重回禀,“启奏圣上,让所有军器监官员着甲相迎,是微臣的主意。为的是,等圣上入座之后,亲手向圣上演示,我军器监最近打造的神兵利器!”
“神兵利器?”李显的注意力,果然像张潜事先期待的那样,迅速被他的话吸引。楞了楞,脸上瞬间涌现了一丝欣喜。
“陛下,请上座。兵器主凶,微臣不敢让陛下以身犯险。所以在附近搭了一座高台。陛下与诸位上官登台之后,便可以将臣等的展示,尽收眼底!”张潜含笑伸手,将李显的目光,引向不远处的临时看台,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干净利落。
“哦,有趣,有趣。张卿用心了!”李显看着新鲜,听着也觉得新鲜,目光转向高台,轻轻点头。
“嗯!”跟在御撵后的兵部尚书宗楚客,却有些不太高兴。轻轻咳嗽了一声,快步出列,“圣上,高台乃军器少监自作主张搭建,未经工部查验,也未经千牛卫搜捡……”
“无妨,朕信得过张卿!”李显朝着张潜年青白净的面孔上看了一眼,笑着打断了宗楚客的劝告。“他所进献的风车和机井,已经长安周围架设了四十余座。迄今为止,还没一架出过问题。”
‘风车和机井都是毕构监制的,跟张潜毫无关系!’宗楚客心中偷偷嘀咕,却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跟李显硬顶。皱了皱眉,拱手退后。
见神龙皇帝今天看张潜如此顺眼,其余几个原本想借机在军器监内挑点儿毛病的官员,也果断偃旗息鼓。
军器监的少监位置,远不及六部中一个员外郎重要。而今天除非大伙儿能挑出无法弥补的疏漏来,否则,根本无法动摇皇帝对张潜的宠信。
既然是无用功,那还何必去做?弄不好,军器监这个鸡蛋里没挑出“骨头”来,自己反倒蹭了一身蛋黄蛋白,岂不是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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