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地,我在夫子的史课上睡着了。
但我讲句良心话,这怪不得我。我自破壳而出以来,身子便一直虚于常人。我每日需得比常人多睡上三个时辰,才能有常人一半的精力。更何况,夫子这节课讲的是昆仑仙山上那朵活了三万年的雪莲,而这朵雪莲于我来说,当真算不得新奇。
夫子脸上挂满了怒火,看得我心下一颤。心道,今日是给他做一道佳肴好,还是给他抄五遍课本比较好。我再抬眼,正想向夫子求饶的时候,海上的破荒钟忽然便响了起来。众人闻声,皆觉得新奇,纷纷起身跑到了堂外去瞧瞧热闹,独留得夫子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我瞅着夫子面色愈发铁青,想着若是仍像以前那般撒泼打滚,怕是讨不得好。当下便开始琢磨,接下来我是混迹在人群里也去凑凑热闹好,还是继续留在原地卖乖比较好。
来不及等我思索周全,便听人群那头传来极爽朗的一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小书望,你猜咱们蓬莱来了个甚么贵客?”
我立马便认出这是谁的声音,心中大喜,这下有人来给我解围了。
我在人群这头连忙回道:“甚么贵客呀,竟让我们蓬莱的君上如此开心?”
东宸挥着他用了好几百年的龙骨扇,优哉游哉地踱步到了堂内。夫子瞧见来者何人,连忙行礼道:“君上。”
东宸亦回礼,朝夫子作了个揖:“夫子。”说罢便转头对向我,“三百年了,素离那个老家伙可算是来看你了。”
他一向嗓门比较大,尤其“素离”二字咬字极为清晰,一时间堂内都开始议论纷纷。夫子更是不明所以,问道:“敢问君上,方才所说,可是昆仑神君的名讳?”
东宸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错。”
话音刚落,众人一拥而上,将我身旁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问:“书望,你竟同那素离神君有瓜葛?”
又一问道:“万年来,素离神君向来不谙世事,纵是天君大婚这样大的场合也不曾露面,今日怎生劳得他来看望你一个尚未飞仙的小丫头?”
众人似是在等我的说法,可倘若当真要说,还需得从一万年前说起,于是我思索了片刻,答道:“这个嘛,说来话长。”
东宸在一旁轻咳了两声,悠然道:“今日这课暂且上到这里,你们且退下罢。”
众人自然不肯轻易善罢甘休:“君上好无趣,同书望一起藏掖着秘密不与我们分享。早知道君上对书望偏爱,这便罢了,却没想到连有机会面见素离神君这等好事,也只讲给书望一人听。”
闻言四下里又聒噪起来,还是夫子呵斥了一声“好生无礼”,众人才消停。东宸笑道:“这哪里是个秘密,本来也没欺瞒你们的打算,只是这事算不得什么大事,便觉着也没有同你们细说的必要罢了。”他又瞧了一眼方才说话的女弟子,“更何况,方才我是从门外进来,尚在路上便说了有贵客驾临蓬莱,在场的各位可都听得一清二楚,哪里是只同书望一个人讲。你方才拐着弯儿说我小气,可当真是冤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