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搅动着咖啡,离开也不是,留下也不是,一筹莫展。
他们的邻座,有个打扮古怪的小老头,看样子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但实际只是四十出头,只因长年累月的酗酒,故而两鬓早已斑白,眼神也飘忽迷离不大好使了。但此时此刻他却睁大了眼睛,要把比邻而坐的宋月儿看个真切。
“现在怎么办?”陆时予扶额道,“你的若愚哥哥没找到,却在这种地方吃起了霸王餐,怎么收场?我听你的。”
月儿没有直面他的问话,反而从兜里掏出了一支钢笔,就是那支五年来她贴身携带的钢笔,金属外壳已经被长期抚摸得圆润光滑,笔帽上刻着的小字却依然清晰可见。这五年,虽然月儿从未将它离身,就算睡觉也是压在枕头底下,但也很少将它示人,所以即便是亲如陆时予,也几乎没有见过。
“这就是他给你的定情信物?”时予阴阳怪气地问,伸手打算去拿,大户人家送的礼物,总归也是值钱的玩意儿,如今该好好端详一番,下回给月儿送个更金贵的,免得她总是对几片破铜烂铁魂不守舍。
月儿却很是警惕,在时予得逞之前,就把钢笔又掏回了口袋,嘴上也辩解道,“你别胡说什么定情信物了,我和若愚哥哥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我只是感激他对我的救命之恩。”
时予不以为然,“算了吧,当年他确实是用父母的遗物把你从那几个大坏蛋手里救了下来,可你也替他照顾了惟民舅舅,这几年,惟民舅舅总往外跑,如果不是你和组织......”
月儿瞪了时予一眼,提示他在外不要口不遮拦,时予也就禁了言,像个受到训诫的小媳妇一般耷拉着脑袋,只听候月儿的发落。
月儿四下打量,终归是死了心,“我看若愚哥哥不会来了,咱们也走吧。”
时予点点头,两人正要起身,眼疾手快的服务员就追了来,“二位请把账结一下。”
月儿和时予面面相觑,无疑,他们是身无分文的,眼下杜若愚也不见踪影,连个能求救的人也没有。时予打定了主意,若是经理好商量,大不了把他留下干活抵债,若是蛮横无理,他这个光脚的也不怕穿鞋的,总之不能叫月儿受了委屈。
“我们没有带钱。”时予如实说道,且自月儿身后跻身至前,直面着服务员有些惊讶的眼神,“出门匆忙忘了带钱包,原本想着到你们酒楼找姓杜的老板,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月儿伸手半遮着脸,小声在陆时予耳下嘟哝,“喂,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还是我来解释。”
陆时予置若罔闻,依然镇定地扫了扫额前发,继续说,“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说该怎么办吧。”
服务员一时有些懵然,怔了怔才道,“这个,不如你们一个人先留在这,另一个回家取了钱,付清了款,再一道回去。”
“不用这么复杂。”邻座那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忽然开了口,引得月儿和陆时予不约而同地朝他打量去,男人身长五尺,粗眉短须,眼神看上去有些怪异,虽然穿的是长袍大褂,但口音听上去却不像是本土人士,“这位姑娘和小伙的钱,我替他们付就是了。”
“可是...”月儿有些不安,素未谋面的人打算慷慨解囊,于情于理,她也不能安然接受。男人摆了摆手,他笑起来的样子倒有几分亲切,叫人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姑娘不用可是了,本来就没多少钱,就当是交个朋友。”
月儿不再推辞,眼看着男人掏出钱去,服务员也就不再为难,又自别处忙去了。时予快人快语,先道了声谢谢,然后月儿也回过神来,朝男人点头致谢。
男人始终微笑着,大概也是有学识的文明人,只伸出了右手,自我介绍道,“在下孔文升,如蒙不弃,就交个朋友吧,日后如果有缘再相遇,再把酒言欢。”
月儿伸手与之相握,道,“我叫宋月儿,这是我的搭档陆时予,很高兴认识你,孔先生。”言语间,那位自称是孔先生的男人忽然从袖口中掉出一串玉坠,被月儿瞧见。月儿躬身去拾,惹得孔先生连连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先生不用客气。”月儿轻描淡写地回了句,转身朝时予示目,打算离去。时予自然会意,道,“今天多谢先生出手解困,我们还有别的事,就先告辞了。”
孔先生微笑着目送他们至酒楼前厅,月儿忽而回首,那位来路不明又慷概的孔先生,总让她有一种莫名不安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她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暗暗嘲笑了句自己的杞人忧天,然后,拂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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