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
战场已被无法熄灭的大火吞没,这片大火将整个江坡分成了两半,火势甚至还有向两边蔓延的趋势。
玄都那庞大的身躯倒在火海中,宛若纯净琉璃,仿佛这片火海并非带有高温的火焰,仅仅只是一片红黄色的绒草。
玄都的战力超乎了云凡的预料,即便有他参战,这场战斗也持续了整整一日夜。
但在看到玄都手中紫金丹炉上的八卦符文时,云凡便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就连仙人投影都有渡劫境修为,太上的造物,配合太上赐予的法宝,拥有渡劫境后期修为并不算什么稀奇之事。
对于云凡来说,解决一位渡劫境后期的修士,并不算困难。
但解决玄都也并非无需代价他的本源已然不多了。
和在此世攥取信仰的众神不同,除为安夏准备了一条后路之外,他并未给自己准备任何退路。
没有信仰支撑,无法收割众生愿力,他的一切都是无根之萍。
他的头发越发苍白,神情越发淡漠,仅剩眼神中还有些情绪流转。
在他的庇护下,安夏没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势,此刻正在协助大齐七星存活的修士战部抵御火势的冲击,为救援战部争取时间。
红枫已经死去,尽管已经迈入了返虚,但与玄都的一战他悍不畏死,只攻不守,最终被烈火炙身,焚成灰烬。
擅长阵法的五光由于未参与正面战斗的缘故,侥幸捡回了一命,但也不得不抱伤撤退,无力再战。
移山宗于蓓蓓、余化临阵反叛,与陆大有反目成仇,逃离了战场,加入了修士一方阵营。
陆大有重伤垂死,陷入弥留。
熊熊烈火中,云凡缓步前行,在他所经之处,火海分成两边,久久无法合拢。
他走到了陆大有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这遍体鳞伤的胖子,低声说道:
“老兄,你要成神吗?”
陆大有望着天空,听到云凡的声音,转头“呸”地吐出了一口血沫:
“老子生来高高在上,神是什么鸟东西?什么老子成神,分明应该是神成老子!”
“如果成神,你有希望成为神明中最高的那一档,你不动心?”
云凡平静地说道。
“噗!克克克,神明在老子面前也要下跪,神明中最高的那一档?老子不屑!”
陆大有哈哈大笑,语态猖狂,完全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那倒也好。”
云凡点了点头。
“不成神的人会怎样?”
“如果不皈依,就会变成恶鬼。”
云凡朝不远处正努力从大火中抢救伤员的战部修士们,以及那些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平民们,平淡地说道: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佛门那边有人专门负责这个,把整个地狱引渡至人间,成为神明的棋子。”
“啧,下作!”
陆大有朝身旁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又回转头朝云凡咧嘴笑道:
“对了,老子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上次量劫,三皇陨落,元始、通天生死不知,佛门接引陨落,准提也失踪了,
“这事透着蹊跷,要是所有圣人都出了问题还好说,但就道德天尊平安无恙妈了个巴子,这道德天尊没问题老子是第一个不信!
“老子不知道你是通天还是元始,要是你已经成神了,小心被那老东西算计!”
“他会不会暗算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已经被他暗算了。”
“什么意思?”
“老子是太上的名字。”
“他娘的哈哈哈,这个阴险的老东西!老子老子什么时候中招的?”
陆大有苦笑起来。
“大概是在你未出生的时候。”
“未出生的时候?未出生的时候”
陆大有突然说道:
“你觉得你还有希望赢吗?”
“大概没了。”
云凡回转头朝身后望了一眼,只见身后的城池金光遍地,金光之上,隐隐可见道道虚影投映在天空,这些虚影身形飘渺,仙气充盈,望之便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敬畏。
“那你是打算封神?”
“不打算。”
“呵呵,那你要完蛋啦,老子消散了,还有一位圣人给我陪葬,值了,老子是恶贯满盈,身死道消是活该,你呢?”
“我也是活该。”
“嘻嘻,嘿嘿嘿,老子一眼就看得出,你和老子是一类人,老子该死,你也该死,哈哈哈!”
陆大有又狂笑几声,似牵扯到了伤处,脸色一白,声音低了下来。
“喂,大齐国师!”
他低着声音,望着云凡的眼神有些茫然:
“你说,老子的命运究竟是安排好的,还是靠老子自己闯出来的?”
“你的命运?”
云凡想了想被囚禁在识海中的弥勒,笃定地说道:
“或许太上在你身上动了手脚,但自始自终,你的人生都是靠自己闯出来的原本你应该是在东封洲那边成为东封佛修的领袖,但你自始自终未踏入东封一步。”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
陆大有脸上出现了自得神色:
“老子从小就想成为人上人,有规矩就按规矩来,没有规矩就不按规矩来,老子学会的规矩全部都是在小时候呆过的部落学的,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你强老子就听你的,你弱老子就杀了你
“老子每天都拼命的修行,体修比剑修更需要体魄,所以老子每天都在很努力的增肥,老子吃肥肉吃到想吐,吃到想死,要老子杀人我就杀人,要老子听话我就听话,只要能变强,老子什么都可以做,老子就想成为人上人,不被人欺负,
“老子这么拼命,这么努力过得这么精彩的人生,如果有人告诉老子那是假的,都是别人给你安排好的
“可去他妈的吧!”
陆大有深呼吸了几口气,突然伸出手来,死死地抓着云凡的裤腿,嘶哑着声音说道:
“喂,大齐国师,老子要死啦,看在老子为你卖命的份上,临死之前,你再满足老子一个愿望好不好?”
“说。”
“其实,老子知道老子作的诗不怎么样。”
陆大有一边吐着血沫,一边惆怅地说道:
“但是老子一直觉得还不错,反倒是那些文绉绉的狗东西作的诗,娘的,做作,一点意思都没有,
“最开始,老子是想学别人作诗,想看看那些文绉绉的东西的诗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但是老子学了好久,却始终学不会,
“后来有一天,老子突然明白了,作诗的规矩到底还是别人定的,别人按规矩来看老子作的诗,当然觉得作得烂
“但如果老子够强,规矩由老子定,那老子还学什么诗,老子的诗就是最好的!”
他呼哧喘气,开心地笑道:
“所以,老子自己制定了一套作诗的规则,老子用自己的规则作诗,老子还想着等哪天足够强了,就把这套规则普及下去,成为这个世界作诗的唯一标准!
“现在看来,这大概是不可能了,终究还是老子自娱自乐,没希望把这个规则普及下去了!
“但好在,老子还有你这么一个知音!
“你作的诗好,比老子好!比老子这个规则的创始人还要好!
“老子要死了,临死前,老子想再听一次你做的诗,就就以老子的移山宗为题,满足一下老子临死前的愿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