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月悄然升上山顶,洒满柔和的银光。
西边的天空繁星密布,有几颗格外亮的星星好像就镶嵌山顶上,耀眼而夺目。群山在月光的抚摸下显得格外安静,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或山斑鸠的鸣叫声。不远处有点点忽明忽暗的小光火,也许是萤火虫,也许是别的飞虫。一阵清风拂过,带来花香和泥土的气息,夜虫的鸣叫声随着清风四散开来。
一斤和尚坐在小木凳上,田一木坐在一块石头上,黑猴趴在地上。
晚饭后,他们俩一直坐在庙前的空场地上聊着,大多是田一木问一斤和尚答。但一斤和尚有的问题能痛快回答,有的问题则回答得让他听不懂。比如他问一斤和尚是怎么出家的,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怎么来的,一斤和尚支支吾吾不明说,只回答了句“来了二三十年了吧。”
“不对呀。我看您也就四十多岁,您难道十来岁就来这里了?是您一个人来的吗?还有,您是外地人吗?这个庙是啥时候建的?还是您来之前就有了?”
田一木对此充满好奇,问了一连串。
“呵呵,庙是庙,我是我。我是出家人,从哪里来也不重要,有没有庙也没关系。大千世界,庙宇数以万计,又何必有我?”一斤和尚笑眯眯的说道。
“那您来这里这么久了,见到过野人吗?我们村里的人说山里有野人,都不敢进山来的。”
田一木听得没有头绪,就不再纠结一斤和尚的过去,转而问他更关心的问题。
“没有!不是我没见过,而是这山里根本就没有野人。”一斤和尚这次回答得很干脆。
“没有野人?您咋这么肯定?”田一木追问着,“我听我娘说,当年我爹他们还进山抓过野人来着,可是没抓到,他们几个人后来……我爹死了二十多年了,我娘说他的魂还在山里呢。”
田一木对他父亲的事也知道得不多,长大后,母亲断断续续告诉他一些,但也没有具体说什么,只是说父亲和那几个进山去的人回来后身体就越来越不好了。
“阿弥陀佛!”
一斤和尚单掌放在胸前念了句佛号。
“善自获福,恶自受殃,万事皆有因果......不过我告诉你,这山里真没有野人的,如果有,那你我便是野人了。”
“怎么讲?”田一木不解。
一斤和尚笑着说道:“你是有家不想归,我是无家可归,你我不是野人是什么?呵呵!”
田一木沉默了。
抬头望见那轮明月还有满天星斗,田一木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他突然想起了许多往事,那些开心和不开心的都在他脑海里翻滚着。他想要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有时觉得触手可及,有时又觉得遥不可期。现在的他,孤单一人了无牵挂,却又毫无目标。他觉得应该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了,而不是像之前那般整天烦恼,枉费时日。
同一斤和尚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让他有了深深的亲近感,好像是与生俱来的,这让他感到很奇怪。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很反感和人打交道,但眼前这个人却让他想更多的去亲近。反正他打心里信任这个一斤和尚,也深深喜欢了这个地方。
一斤和尚也不说话,静静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人,仿佛看穿了对方所有的喜怒哀乐,以及他的迷茫和悲观。
许久过后,田一木看着一斤和尚,一脸认真地问道:“一斤师父,您收弟子不?我想留在这山里。”
“为什么想留在这里?”
田一木说:“我父母都过世了,就我一个人。就像您说的,我有家也不想回去了,没有啥值得留恋的。这里挺好的,我喜欢这里,所以想留下来。可以吗?”
“那你是看破红尘了啰?”一斤和尚笑眯眯的问道。
“也不是。我没有破红尘,更不是万念俱灰。我就是想换一个环境,换一种生活方式——我现在特喜欢过一种安静的生活,过那种没人打扰,没有喧闹的日子。而且,我也会好好生活,活得好好的。”田一木认真地说道。
一斤和尚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抬头看着天空,只听他缓缓说道:“‘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出家人也罢,俗人也罢,这‘闲事’二字,终是极难斩断的。”
停了片刻,他转身对田一木说:“我不收弟子的。我是苦修,一人一世界,心无羁绊,早已习惯。再说我经常云游四方,呆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也不能教你什么。一木,你尘根未尽,不可出家。”
“一斤师父,我能吃苦的。我可以不当和尚,但您让我留在这里,我可以给您烧火做饭……还有,我会木匠活,桌椅板凳啥的我都会做,我会把这里收拾布置得好好的,让您住着更舒适。您出去云游,我一个人就呆在这——反正我是真的不想回去了,您就让我留在这里吧!三年,让我在这呆三年可以吧?”田一木站了起来急切说道。
“小木工,真冲动,要留在山里念嘛咪吽。”一斤和尚接着呵呵一笑,“我要你烧火做饭干什么?我要你做桌椅板凳干什么?我很喜欢这里现在的样子,再破再烂也不妨碍我修行。你要是弄出个大雄宝殿来,我肯定会跑掉。呵呵!”
“一斤师父,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我......求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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