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想象的很不一样。

金汤狱坐落在闹市的底下，走下几十阶台阶，视线陷入短暂的黑暗。再往后，烛火感应到有人来，自然的腾起，照亮了前面的视野。

廊道很宽阔，甚至能容下一辆马车，每走过一段路便有青衣卫把守。尚氏的每个人都认识她，却无人敢阻拦。

直到走到尽头的石门前，门上刻着金汤狱三个字，这才使她笃定了此地就是她要来的地方。门口守着十名青衣卫，喝茶的、推牌九的，看话本的……松懈倦怠的模样，宛如这里守着的不是什么秘密，而是闹市的门口。

一名青衣卫注意到了她的出现，推搡着，全部都离开了本来的位置，围在了门前，“回禀陛下，没有丞相的命令，此地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宿白也没有多废话，抬剑指向了他的脖子，“四海是尚卿然的天下还是朕的？朕想去的地方为什么要尚卿然的命令？”

使命青衣卫不敢回答，静默着守在门前。

“朕进不去，便要你们死，尚卿然也不敢阻拦。但是放我进去，尚卿然要你们死，我却能让你们活。”

几名青衣卫面面相觑，眼神示意交流之后，退到了两边。

石门缓缓开启——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只能恭候在门口。

宿白缓缓的踏进去，随着她完全进入，石门又迅速的合上。前面是巨大的山洞，洞底是滚烫的岩浆，散发着灼人的热气，即便她身在高出，依然觉得空气炙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从洞底下生出几根悬柱，柱子上绑着许多人，有认识的，也有面生的。忽而，在石柱的后面，她看见了琊楼的脸。

身上被铁链紧紧的勒住，衣裳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头发松散，时嗔时笑，全然一副癫狂的模样。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却落得如今这样凄惨的境地。

她忽而觉得惋惜，这样还不如杀了他吧，她握紧了极渊剑，却又下不了手了。

“我劝你最好别动。”一个年轻的男人忽而开口，一袭白衣被血水浸透，双眼被夺去，只剩下两个漆黑的骷髅，却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一旦你杀了他，这底下的巨兽就会吞掉他的魂魄。”

“你是谁？”

“白玉。”

宿白睁大了双眼，想不的他竟然会被关在此地。他和别一笑自小和尚卿然一同长大，犹如亲兄弟一般。不管别一笑如何背叛尚卿然，他口中所提及的往事都终究那样美好，全然不像是虚假的。

“你怎么在这里？”

“我？”白玉微微勾起了嘴唇，“这得问你啊。公子遇见你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弑杀冷血，就连我都不相信！”

昔日，李未与假死一事消息走漏，尚卿然当即疑心白玉。

尚劫死后，他为了周全计划，不走漏一点风声，将西海打造为一座金汤之城。所有被他疑心的人，亲者幽禁于此，其余的人悉数诛杀。

白玉咬紧了牙关，“公子最后一次问我，你会背叛我吗？我跟说他了没有，此生不会。可是公子就是不相信我！”

“一切都是从你出现开始，公子的每个噩梦，都是你带来的。”

宿白忽而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涌至全身。不管他所言是否真实，追朔事情的原委，尚卿然、以及整个尚氏现在的一切都和她逃不了关系。

“你真的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尚卿然的事情？”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他只冷笑了一声回应。其实答案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宿白心中已经明白了。

她实在很难想象，尚卿然是如何历经过这一切的。

父亲抛弃、手足背叛……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他挣脱不出的噩梦。她好像明白了，梦醒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他很陌生了。

记忆中那个无忧的富贵少年已经消失不见了，这世上早就只剩下西海领主，现在的尚丞相。

“吱——”门缓缓的打开，尚卿然闪进来，将她护在了怀中，看着她黯然神伤的模样，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她们跟我说，这里藏着你的秘密。”

尚卿然怔住了，抬起脸看着石柱上的影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白玉似乎明白了什么，却爆发出一阵肆意的狂笑，“公子，你手上尽是鲜血，想要杀掉一切背叛你的人，到头来，自己都得不到信任。”

“不是的……我……”宿白抓住了他的手，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回过头看着石柱上的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我们回去吧。”

尚卿然呆滞的点了点头，扶着她起身。

“金汤狱真正的秘密就藏在……”白玉忽然大声吼道，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剑箫已经插入了他的胸膛。他的表情定格在了一种诡异的笑，看到宿白不寒而栗。

剑箫飞回尚卿然的手中，血腥味铺面而来。

那锁紧白玉身体的链子断裂，整个身子顺着石柱滑下，在即将接触到岩浆的那一霎那，一条血色巨蟒划破岩浆，张开血口将他吞入口中。

石柱上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那原来躯体的位置只剩下一道剑嵌入的小缝隙。

二人静默着，离开了金汤狱。没有即刻回宫，而是踏上了城墙。

白昼下的珊瑚林，形态各异，娇艳夺目，发着瑰丽的光芒，让人很向往藏在林中深处的宝藏。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密林，身后尽是层层叠叠的房屋。

“白玉跟我说，你把西海锁起来了。”

“嗯。”尚卿然指了指密林的几处，“那里布满了眼线，一切身怀异心的人都会被他们查的干干净净。不然，根本不可能把你藏在西海这么久也没有走漏风声。”

“你相信白玉吗？”

尚卿然犹豫片刻，歪过头看着她的眼睛反问道：“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宿白看着那无尽的密林，“你让我太心安，可是这局势又太乱了。”

他轻轻笑了笑，像是在自嘲，“费尽心机，到头来这座城我到底是没有锁住的。还有其他人同你说起过金汤狱里藏着秘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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