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七,千古一帝——天见崩逝。
陵墓建于西海,通天玄铁矿脉贯穿其中,陵墓因而错综复杂,蜿蜒曲折。当世少无人知晓其入口,故而百姓吟唱哀歌为祭,聊尽哀思。
今年稍有不同,尚卿然宴请了三海领主共同祭祀,甚至提前三日就派兵前去接应三位领主。
虽说当年龙族灭族的一事,四大领主皆逃不了干系,每个人手上或多或少的都沾了龙族的血。可天见毕竟是千古明帝,他的地位不同寻常。他是整个四海的救赎,是每个四海臣民的信仰。
更何况,此次的祭祀并非在太庙之中,而是天见的陵前。
亿万年来,西海领主都未曾止步过探寻天见陵墓。寻找功法的不少,搜索宝贝的也多,可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如此一个借口,自然没有人会轻易拒绝。其一,是害怕落人口实。其二,那些人拼尽一辈子心血都没有揭开的秘密如今就要暴露在世人眼下,谁又不好奇呢。
自龙族俱灭之后,这是唯一一次四海领主在四海云会之外的地方汇聚。三日前,三大族长就已抵达西海。
只是怪异的是,尚卿然只派人将他们安置在驿馆,并没有亲自接见,甚至当他们主动提出会见,也遭到了拒绝,只收了各处送来的祭礼。
若是平素,此番羞辱便足以挑起不小的动乱。可眼下这样的局势,他尚卿然越是端着,就说明他越有底气,否则他不至于这样大张旗鼓的。
坊间传闻五花八门,有说尚卿然是天选之子的,找到天见陵墓就是上天的昭示。也有说他急功近利,这一切不过是都一个骗局。
不论民间如何传说,尚氏始终没有给出一个解释来。
只有十七日早晨,三名高阶青衣卫将三位领主请进了尚府族长院子的后花园。血珊成林,围着一池星池。池底不计其数的夜明珠在白昼也发着微弱的光,宛如天上星辰闪动。
一直让他们等了一个时辰,其间甚至连茶水也没有奉上一杯。
后来,段闽带着两名家丁搬出一张椅子放置在星池前。李义卓下意识的想要坐上去,赵山眯起眼,冷声道:“这椅子,不是你坐得起的。”
“笑话?”李义卓冷哼一声,刚想反驳,可仔细盯着那椅子的形制,也不禁噤声候在了一旁。
拿椅子通体焦黄,又掺杂着些许赤色。曾经,天见为了惩治叛徒,以邀他饮茶为由,席间割开了他的头,血溅了整张椅子。
段闽轻轻一笑,背着手,候在了入口处。
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陆陆续续进来的却不过是些四海名望之士,虽都身着沉稳的深色衣衫,可眉飞色舞的与旁人交谈,着实看不出半点敬重来。
看见早已经候在场内的三位领主,先是惊愕,随即闭上了嘴唇,站在了角落。
这样大张旗鼓,竟然半点风声都没有走漏,提前将三位领主请来,背地里却召齐了四海云会的人,着实有点手段。
场内挤满了人,尚卿然才不紧不慢的踏入园中。一袭宽松的月白色绸缎古袍,上面以金线绣着各样瑰丽奇异的纹饰。披散着长发,头带一顶质朴的银冠。
赵山打量着他,眼神中夹带了几分不屑,“尚族长这样打扮,是西海的民风吗?”
“民风倒不至于,见先帝自然需要隆重,以示敬意。”
来的人都是一海领主,出行穿着自然不会差,本就是出席祭礼,颜色和纹饰也都无可挑剔。只是,相形之下,尚卿然此番身着旧时衣衫,着实有些惹眼。
赵山并不想和他多做口舌之争,疑惑了几日未得到解答,便质问道:“尚族长要我等抛下各海事务,召集于此,说是祭拜先帝,不知在等什么?”
尚卿然笑笑不回答,只望向了路口。
四名玄一男子抬着一轿子缓缓而来,轿子上一白发老人躺在上满,皓发白衣,身形枯槁,面容憔悴,就像一具粘粘着皮囊的骨架子。
在场之人,除了肖风澜,无不下跪叩拜。
昔年龙族俱灭,除了三海起兵,更重要的是这位温元珝将军没有出手阻拦。他历经两朝风波,以精通机关器械为帝王重用,早在宿微继位前,就在龙宫紧要处埋好了机关。
一直到宿微被刺死在大殿之上,他都没有启动机关。反而雅妃家族与他颇有渊源,都未曾出手庇护,带着自己的一众弟子隐居不知名之处。
拜他,是因为他,年岁老,资历高。曾经手握重权,平复战乱,四海领主无不忌惮。可即便如此,当年之事仍旧是一个谜题。
肖风澜看着他,嘴唇微张,似乎有些不大尽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年那个威震四方的神机将军。岁月匆匆,一别数年,都老了。
这位老先生都被请出来了,无论如何,此事都将难以收场。
温元珝对着尚卿然微微颔首致意,带着沙哑苍老的声音道:“请吧。”
尚卿然取下腰间的剑箫,看似随意一挥,剑刃将水面割开,湖水中央一个法阵图腾闪现。随即,池水退到两侧,中间出现一个方正的黑洞,石阶一直延伸至洞内,消失不见。
尚卿然率先踏出了第一步,踩在石阶之上,随着他进入洞内,洞壁的灯烛自然亮起。温元珝紧跟其后,随即是三位领主,名门望士……殿后的是段闽及青衣卫。
走了不多时,洞中宽阔起来,路面变得平整,直着向前走。走出一微微发亮的洞口,才觉得此境着实玄妙。
一条平直的石桥连接两岸,桥上的长生烛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却刚好能照亮脚外下方寸之间。桥是则深不见底、漆黑一片,不过与肩同高的雕花栏杆倒是减少了其恐惧感。
一直走到对岸,仍旧望不到顶层。四根百兽石柱直深入黑暗中,柱上镶嵌的夜明珠又恰巧能够照明整个地方。
石柱后面,一百石阶之上有一巨大的石门,当今的大力神怕也不能移动分毫。门上仍旧是百兽祥云图腾,门外有两巨型镇守石兽,一是手执长剑的鲛人,一是看不见脸的长袍使者。传闻,这二人都是曾经龙帝最为亲近的部下。
远远的看着,两镇守石兽惟妙惟肖,嗔视着场下的人,仿佛那长剑就要从他手中挣脱,割开心怀不轨之人的喉咙。
石阶旁侧堆满了贡品,最低都是各种动物的尸首,越往上则多为金银珠宝之类的,一直堆叠到石门前,而中间恰巧只留了一小部分空间,仅容两人通过。
赵山一直直勾勾的望着那扇石门,“尚族长准备得很好啊,祭礼由谁主持呢?”
眼下惟他一袭古袍,所有人都以为他便是今日祭礼的主持者。他轻轻笑着,背对着石阶,顺着他的目光,众人看向了轿上的温元珝,场中惟他资历最老,难道这就是请他出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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