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走吧,我一会儿找个代驾。”
“嗯,那我先走了,咱改天见。”
“好,改天见。”
目送着出租车远去,陈凯倚在车门上,那种晕乎乎的感觉涌了上来,也切切实实的证实了他刚刚的判断,这回真的喝的有些多了。
一份算不得多大的合同,签完合同,应酬一二,更多的还是因为彼此间脾气相投,有些聊得到一起,并且感兴趣的话题,比如历史。
“明朝中后期,欧陆刚刚开始走在了军事近代化的道路上。西班牙方阵、莫里斯方阵,到了明末的时候也才发展到古斯塔夫方阵,什么墙式冲锋、排队枪毙,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从明中期的时候,按照戚继光的思路走下去,中国未必没有军事近代化的可能。”
“确实如此,戚继光的兵书战法并不仅仅限于鸳鸯阵,奈何修史的文人能够看个皮毛的也就仅限于此,所以后世人一旦提及戚继光,第一反应就是鸳鸯阵,反倒是把更加核心和关键的东西忽略掉了。”
“不过,依照当时的皇权以及文官、武将集团的利益来看,倭寇、北虏比之让戚继光这个武人做大,侵蚀到其他政治势力的利益,造成更大的变局而言,都是些疥疮小患,蓟镇轮训自然也就必然成为了泡影。”
“正是如此,就像黄仁宇先生所说的那般:一项政策能否付诸实施,实施后或成或败,全靠它与所有文官的共同习惯是否相安无忧,否则伦理上的完美,仍不过是空中楼阁。”
“”
“明亡甲申,当时的中国并非只有满清有机会,南明诸帝、李自成、张献忠、孙可望、甚至是李定国和郑成功也都有着或大或小的机会。奈何来自阶级、来自体制等方面的诸多因素以及意外状况的频发,背叛和内讧成了主旋律,再加上满清在第一时间占据了更多的土地,抢了半个身位,自身的组织力和政策应对更加有效,才掌握了胜券。就算如此,入关后折腾了几十年才彻底剿灭以复明为宗旨的抗清武装。”
“其实,南明中兴也好,李自成、张献忠、孙可望这些农民起义军改朝换代也罢,其结果无非是另一个传统王朝,仅仅是避免了被异族殖民的危害而已。唯有郑氏集团,在当时才是真正将目光投诸在海洋之上的势力。而在世界近代史上,谁拥有了海洋,谁就拥有了世界!”
“”
有着同样的爱好,越聊越痛快,酒也就自然而然的是越喝越多。到了现在,恶心、想吐之类的感觉,凭着陈凯的酒量到还未有,但是脑袋晕乎乎的,却也别想开车回家的事情了。
“喂,师傅,我就在十字路口,您多长时间能到?”
打开手机,软件指定代驾司机,陈凯拨通了电话,得到了却是什么刚才那个客户吐了他一身,现在正回家换衣服之类的托词。
“不愿意接喝酒的就说不愿意接,愣那一下子,何必呢。”
手机塞进口袋,远远看去,正有一辆出租车驶来。陈凯招手示意,司机也没有因为他身上的酒气说些什么,问了目的地便撂下了空车的电子牌,扬长而去。
光影、图案、沿途的光怪陆离在车窗玻璃上不断闪过。陈凯看着外间的夜景,回想着刚才那番对饮的过程中的那些疯话,着实让他怀念起了求学的年月。只可惜,理智告诉他,物是人非,已然回不到过去了。至于那个显得更加理想主义的家伙口中的那些诸如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之类的东西,这一夜还没过去,他就已经不由得暗自发笑了。
“哪有那么容易的。”
放下了遐思,这份合同以着他的职务只需要按照正常手续进行报备即可,不过以着那位老总事必躬亲的脾气,陈凯觉得明天还是应该提上一嘴。
思虑及此,困意席卷而来,陈凯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透过车窗,窗外的景色飞速划过,记忆中的最后一幕,却是一面书着潮州二字的牌子,只是没看清楚潮州二字的后缀是路,还是风味,亦或是其他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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