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斯库尔准将的判断,我是持保留态度,”温特斯轻声回答,“但我反对现在围攻诸王堡,不是因为斯库尔准将的理由。”
“那是因为什么?”梅森难掩好奇。
温特斯沉默片刻,“我舍不得我的人死在这种地方。”
梅森,还有巴特·夏陵,都心头一颤。
温特斯望着黑暗中,将一条条鲜活生命吞下肚子的玛吉特岛,“那么多一路走到这里的战士,他们本来不必牺牲在这里的。他们应该成为新共和国军队的骨骼,成为新共和国的心脏,而不是被消耗在堑壕里。
“诸王堡只是一座孤城,明明有更好的方式攻克它。把它留给联省人又怎么样?只要我们拿下西林行省、东林行省、北麓行省,只要我们能从奔马之国汲取出更多的力量,只要我们稳扎稳打——诸王堡迟早是我们的。”
梅森垂下了头,他知道温特斯不是在批评他,但自责的情绪依然淹没了他。
“打仗总要死人的,”巴特·夏陵平静地说,“我们知道这一点,您的战士都知道这一点,百夫长。”
“但是现在、此刻、当下,”温特斯的话就像刀子,刺向自己,“在这个不适合、不充分、不稳妥的条件下,强攻诸王堡,不是出于军事考量,而是因为该死的政治。
“因为马加什·科尔温在北麓行省一路凯歌;
“因为盖萨·阿多尼斯不想让马加什·科尔温更进一步,所以必须抢在马加什·科尔温凯旋之前,拿下诸王堡;
“因为我放任了他们这样做,放任了他们将一己私利置于其他人的生命之上。”
梅森第一次在温特斯的脸上,看到了“痛苦”的表情。
“疼”,他看到过很多次。但是“痛苦”,是他第一次看到。
他意识到,温特斯比他更加自责。
“我曾以为,我选了一条正确的道路,”温特斯悲伤地说,“但我现在后悔了。”
“如果您选择其他的道路,”巴特·夏陵冷静反驳,“一样会有人牺牲,甚至可能牺牲的人更多。”
“你是在为我开脱吗?”温特斯抿起嘴唇,“巴特·夏陵。”
“不,我是您的部下,我没资格为您开脱,”巴特·夏陵的神情认真而庄重,“我只是想告诉您,我从未责备过您。我本来想说,没有人责备您。但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我明白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我自愿为您而战,无论您带领我们走向哪里,无论死亡什么时候到来——哪怕是在下一秒,我也不会后悔,更不会因此责备您。所以您也无须自责,您只需要指引方向。”
“没有命运这种东西,”温特斯说。
“有的,”巴特·夏陵的态度一如既往,谦卑,却坚定。
温特斯重复了一遍,“没有。”
巴特·夏陵不说话了,但是很明显,他并没有改变他的想法,只是不想再反驳血狼。
“那,”梅森问,“接下来要怎么办?要撤兵吗?走南边还是走西边?”
“坏棋也要走下去,”温特斯的目光已经重新变得坚定,“盲目撤兵,就真像您说的那样——那么多的血,那么多的汗,都白流了。所以,我要先上岛,到最前线去,用我的眼睛,仔细看一遍,再决定。”
“你上岛可以,”梅森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但是咱们可都说好了,不准你参加战斗。”
“好,”温特斯点了下头。
“绝对不行,”梅森加重了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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