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对她们这护主的举动倒是挺赞赏,口气听起来变好了一点,“请规避,免得坏了花小姐名声。”
花芷一脸的紧张,点点头就往后退,男人突然又道:“等等。”
四个丫鬟心都提了起来。
男人指了指花芷头上,“留下身上所有首饰。”
是了,这是抄家,只让她取下首饰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就她知道的一次抄家,全家男女老少只准穿着一身中衣离开,什么都不准带走。
迎春将小姐身上所有能取下的首饰都取下放到一边,又将自己头上手上的都取下来,然后立刻护着小姐退到院子里。
拂冬怕得牙齿磕得直响,还是猛着胆子去旁边的杂物间抱了张四脚凳出来扶着小姐坐下,四人团团护着,让花芷连脸都不露。
大概一刻钟后,里面的人便撤了出来,穿着盔甲的男人看到她们如此心里暗赞了一句,看仆知其主,花家家风确实好,可惜了。
直到所有人都退去,抱夏踮着脚摸到门边看人确实都走了立刻将门关上,然后腿一软靠着门滑坐在地,试了几次都没能站得起来。
念秋过去扶着人站起来,虽然她也腿软,可这会不是腿软的时候。
回到屋内,看着被翻得一团遭的房间拂冬捂着嘴直抹泪,其他几人也都红了眼眶。
这是花芷住了十多年的地方,每一个地方都是照着她的心意布置的,在这里她安安稳稳的当了十五年的花家大小姐,可现在,庇护她得到十五年安稳的花家怕是……大厦将倾。
花芷转身往外走去,她不放心她那个哭包娘和家里最得她亲近的弟弟。
“小姐,您现在不能出去……”迎春抱住她,“他们还没有离开,您不能出去。”
“我得去看看我娘和柏林。”
“我去,小姐,婢子去,您在这里等消息。”说着也不等花芷同意,脸一抹就跑。
“抱春,你去公子那里,我去大夫人那。”念秋边说边跟了出去,花芷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有再做什么增加她们的负担。
“迎春,把要紧的东西收拾出来,这里怕是不能住了。”她没有说出更不堪的结局,抄家向来和流放斩首连在一起,而女眷通常会更惨,能成为官婢都是最好的结局,运气更差点,贬去乐仿都有可能。
花芷一时也有些盲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使力,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女人没有任何话语权,她一直都守着这里的规矩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连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婚约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她安于这样看似没有自由但是安稳的生活,不想有任何改变。
可现在已经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了,如果真走到了那一步,祖母会每人给一条白绫,大家一起上路也不孤单。
门外又传来动静,门被人一脚踢开,看到迎春和拂冬把花芷往里藏的情景嗤笑了一声,扬声道:“圣旨到,请花大小姐去前边领旨吧。”
先抄家后有圣旨,花芷无法想像皇上当时是有多震怒。
这是耽误不得的大事,主仆三人快步往前院走去,她们已经是到得迟的了,花芷一抬眼就看到祖母神情镇定身体板直的站在最前边,花家其他人虽然惊慌却也没有失态,她们自小受的教养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祖父不在的时候祖母就是定海神针,只要她不倒,花家就暂时乱不起来。
花芷走到死死咬着唇忍着没哭的娘亲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给她支撑,另一只手则拉着弟弟花柏林到身边。
大夫人看她一眼,紧紧回握住,花柏林更是下意识的靠紧姐姐,眼下难掩惊惶。
“圣旨下,跪。”
花家从主到仆尽数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翰林院掌院学士花屹正不思为君分忧反挑起皇子之争,酌情夺其官职,判抄家,花家十岁以上男丁尽数流放北地,钦此,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花芷紧绷的心就是一松,十岁,幸好柏林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岁!
来宣旨的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来福,平素有些贪财,但是人还算不错,看花家人还一副不清楚情况的模样就主动说明道:“太后及时陈情保下尔等,若有机会还得向她老人家谢恩才好。”
祖母二话不说,对着皇宫的方向又是一拜,花家其他人自是跟着下拜,花芷也拜得心甘情愿。
然后祖母对着来福福了一福,“多谢来福公公。”
来福暗暗叹了口气,“皇上有旨,花家十岁以上男丁立刻动身。”
花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回头看向这满室花家儿孙,声音略有些不稳,“除老三平阳不在,其他儿孙皆在此,请……公公清点。”
来福展开绢帛,一一点名对照,确实只有花家么子花平阳不在。
“老夫人可知平阳公子去了哪?”
“城外别庄。”
“多谢老夫人告知。”来福向禁卫首领点了下头,禁卫首领冲着属下们打了个手势,一众禁卫军目标明确的走向花家每一个花家十岁以上男丁。
三房次子刚满十岁不久,平日有些娇惯,这会便拉着母亲不放手,二夫人也是哭得不能自已,引得其他本就忍着眼泪的女人都哭了起来。
花老夫人闭上眼转过身去,只当看不到眼前这一切。
花芷紧紧拉着弟弟花柏林的手,心底有些不合时宜的庆幸,至于另一个被带走的庶弟,她无能为力。
该带的人带走了,人呼啦啦的退了出去,来福公公留在最后:“老夫人,您只有一个时辰收拾东西,这已经是皇上额外开恩,请您早做准备。”
“是,老身谢皇上恩典,一定在时辰内带着老小离开。”
等来福也走了,花老夫人再也撑不住软倒了身体,身边的人手忙脚乱的扶住她,跟随老夫人几十年的苏嬷嬷用力掐老夫人的人中,老夫人悠悠转醒。
看着一屋子神情惶然的女人孩子,老夫人惨笑,眼角滑下泪来,要么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要么是只知计较眼前得失的眼浅妇人,花家这一劫,可要怎么跨过去。
花芷看着泪流不止的祖母心下酸涩不已,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祖母流泪,不管什么时候祖母都是从容的,好像只要她在那里就什么事都不会有,而现在祖母也被这巨大的变故冲垮了,花家彻底没了可庇护的人。
环顾四周,花家四房夫人里大夫人出了名的柔弱多愁善感,看着满地的枯叶都要哭一场的人,这种时候压根不能指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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