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有些忍不住了，开口：“娘……”

“我说错了吗？”周氏把菜刀往菜板上一放，双手叉腰，直盯着秦大。

“娘，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是我先看上小花的！”秦大加重语气，“你要觉得心里不舒坦，你打我骂我都成。小花没做错什么，而且，她打心眼里尊重你。”

秦大再顿了下：“我是真心喜欢她，也要对她负责。”

周氏无话可说。

从前，林家看不上秦家，明知道林小花和秦大做过那些事儿，也不许林小花嫁给秦家，如今不同，林家同意林小花嫁进来，秦家于情于理就必须娶。

谁叫你秦大管不住你的鸟呢？！人家姑娘把清白之躯给了你，你就该娶人家。

晚饭很丰盛。

糖醋肝片儿，凉拌猪嘴，炒土豆丝，清炒白菜，还有一个肉汤。

饭后，秦二洗碗，秦暖暖和周氏继续炼猪油，秦大张望了好几眼厨房里的猪肉，最终没敢动爪子拿，只带着发钗走了出去。

“哼，还想拿肉！老娘守在这里，看他敢不敢！”周氏朝大门口看过一眼，小得意道。

“娘。”秦暖暖笑，“也许，人家哥就没想拿。”

“怎么可能？”周氏笑着瞥过秦暖暖一眼，“他是我养大的，他屁股一翘，老娘就知道他要拉尿。”

厨房里三个人顿时笑了。

村长家刚吃过晚饭，给秦大开门的是林小亮。

林小亮前几日才在秦家门口吃了亏，这会儿见到秦大，脸色并不太好，整张脸都是垮的，侧头朝里面喊了一声：“林小花，你男人找你！”

“怎么说话的？”村长的声音响起，很不悦，目光落在站在门口的秦大身上，脸色这才和缓下来，“秦大来了，进屋坐。”

秦大是村长家准女婿，秦家又是村里后起之秀，异军突起势头很猛，村长叫他到堂屋坐。

秦大本想约林小花出去走走，说说情话，亲亲小嘴，再做点不可言诉的摸摸抱抱，可……未来岳父大人都发话了，他也没得选，只得规规矩矩坐着。

“听说你们今天去卖猪了？今年猪肉行情可好？”村长坐在上首，一脸和蔼的看着秦大。

林小花早端了开水放在秦大面前，然后一脸娇羞的站在村长身后，时不时朝秦大瞟上一眼。

秦大各种心痒痒，各种心猿意马，这样的月色，这样的美人，就适合牵牵小手，走走田埂路。所以说，家长都是扼杀了浪漫的罪魁祸首。

秦大一边偷看林小花，一边回答村长问题。

生猪多少钱一斤，净肉多少钱一斤，卖猪的多不多，买肉的多不多……

“秦家现在的日子大好了啊！”村长先感慨一句，再紧接着，“那两头肥猪，都卖了？”

“卖了一头半，留了半头，在家里腌腊肉。”秦大老实巴交。

“腌腊肉好，可以慢慢吃。”村长赞同的点头，“家里若要办什么事，也随时拿得出肉。”比如秦大和林小花的婚事，流水宴那天，若每桌有一盘腊肉，也挺有面子。

“是。”秦大低垂着点头。

随后，村长又问了一头半的猪卖了多少钱，秦大一一作答。

“不错，你们家越来越会过日子了，往后，我把小花交给你，我也放心。”村长再夸了一句。

秦大和林小花深情对望，恨不得抱到一起。

“你这趟来，是来找小花的吧？”村长再问。

秦大忙着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卖了猪后，我给花儿买了根发钗。”

村长立即就笑了，秦大这人，虽脑子一般，可对小花儿却是实打实的好，他站起来：“小花，你陪陪秦大，我先忙事儿去了。”

两个小情人总算可以单独说话，秦大献宝似的将发钗从怀里掏出来，双手捧给林小花。

金灿灿的颜色，好亮，好闪，即便是站在院子里的村长家其他人，也看得清楚。

林小花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好美！”林小花眼中闪过类似痴迷的光，指腹轻轻抚过发钗雕刻的小花，呈弧形排列的三朵桃花。

“雕工可真细！”林小花再赞了一句，小心翼翼问，“阿大，这得花不少钱吧，你家里没说什么吧？”

“没说什么，怎么会说什么呢？家里爹娘弟妹都很喜欢你，经常问我你什么时候才能进门。”秦大情商飙升。

林小花含羞笑，低着头：“人家什么时候进门，还不是要看你什么时候娶我……”

“快了快了。”秦大笑得乐呵呵的，“等年过了，我家马上就开始修房子，总不能委屈你和我一起住破房子。”

林小花笑意更甚，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她一手握在秦大手上，小声：“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苦都能吃。”

秦大：感动，感动，感动……

两人完全忽视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只管坐在八仙桌两个凳子上，靠在一起，你侬我侬的说情话。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两柱香时间过去了……

林小荣，林小亮，林小川相继在院子里咳嗽，提醒这两人差不多就行了啊！咱都是热血方刚的年纪，看多了虐狗场景会沸腾哒。

万一沸腾过头，一个没控制好，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你们就只有哭的份了。

杜大娥也是神烦。

怎么还不走，人家好想快点看看那根闪瞎人眼睛的金钗，那么大，得一两金子吧！

于是，杜大娥也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不过一家六口，竟有4个人在院子里咳来咳去。

秦大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小花儿，你家里人怎么了？是不是都病了？要不明天去乡上请郎中看看。”

林小花也很无语，这群猪队友！

“没大病，都是老毛病了。”林小花说，“之前看过郎中，说是湿寒入体，夜里若不早点睡的话，就会咳。”

她顿了一下：“阿大，要不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我家里人一向睡得早。”

这番明示，秦大还有什么好说的，忙着起身告辞，林小花亲自把他送到房门口。

再一番郎情妾意，依依临别，林小花这才关上房门。

秦大站在门外，百般不舍，真想明儿就开始修房子。

林小花站在门内，还没迈步，杜大娥已冲上前去：“快，给我看看。”

一声轻笑，林小花随手将钗子递给杜大娥，语气嫌弃：“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真金，包金而已。”

“原来是包金……”林小荣三兄弟走过来，“难怪呢，我说出手这么大方！”

“哎，我说小花，你怎么看出来的？这钗子这么闪，我都险些以为这是真的。”杜大娥问。

“根本不用看。娘，你想想，就秦家那家境，怎么可能给我送个真金？”林小花道，“也就卖了一头半的猪，能赚多少钱？再说了，若是真金，做聘礼都绰绰有余，怎可能由得秦大随手就交给我？”

门外，秦大没动，脑子里一团浆糊，林小荣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小花儿，我早给你说，一定要往乡上嫁！若你嫁给乡绅，今儿这发钗就不是包金，而是真金了！”

“哥，你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那乡绅，年纪比我爹还大，家里前前后后多少房小妾，死了多少，你不知道吗？”林小花冷冷道，“我对做妾可不感兴趣！”

“宁做富人妾，不做穷人妻！这话还是你半年前说的，当时，你信誓旦旦说绝不嫁给秦大。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林小荣问。

“没忘。”林小花一边说一边往屋内走去，“只是哥你也别忘了，那时秦家什么境况，现在什么境况。给你讲一个最简单的例子，秦大若有10两银子，他愿意把10两银子都给我。那乡绅呢？他有100两的话，他愿意给我1两吗？”

“乡绅可不止100两，随手撒一点，都比秦家强。”林小荣追上前去。

“那你怎么知道秦家就永远只有10两？依我看，秦家厉害着呢！说不定往后能超过乡绅。”林小花笑。

“不可能！”林小荣一口否了，超过乡绅就意味着超过他们林家，他可不想看见村里有其他家庭超过他们……

门外，秦大一动不动，林家人说话声已渐渐听不见。

他觉得冷，十指冰凉。

脑海里是林小花嫌弃的：“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真金，包金而已……”

林小荣询问的：“宁做富人妾，不做穷人妻，半年前，你信誓旦旦说绝不嫁给秦大……”

林小花理所当然的：“秦家厉害着呢，说不定往后能超过的乡绅……”

他很想拍开门，亲口问问林小花，她要嫁的，到底是他秦大这个人，还是秦家的钱？！

他想起上次从大庆郡回来，他端了菜肴到林家，林家最关心的，是秦家怎么发的财；

他想起林小花如挑拨一般：“你好歹是秦家老大，你在你们家，到底有没有一点地位？”

他想起林家三兄弟回村后，如监视般时不时在他家附近转悠；

他想起秦暖暖一次又一次劝他再考虑一下；

他想起母亲周氏也不喜欢林小花……

难道，他真的错了？可是——

他林小花，明明那样亲密……

他们没有夫妻之名，可早已有夫妻之实。

他的小花儿，之前真的不想嫁给他吗？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上门提亲，村长和村长夫人拒绝得那个干脆，村长夫人明里暗里讽刺他娘，说他们家穷，配不上小花；

他想起秦暖暖说，就林小花在家中地位，若她真想嫁给秦大，村长和村长夫人绝不会把话说那样绝；

他想起林家第一次对他改变态度，是他家买地……

秦大思绪纷乱，之前发生的许多片段，如雪花般飘进他的脑海。

他第一次迟疑了，疑惑了，不明白他和林小花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若是真的，小花为何不否认林小荣说的那句话，半年前，她信誓旦旦说绝不嫁给秦大，

若是假的，小花为何要与他做夫妻才能做的事？她是女人，女人不是很重名节吗？

恍恍惚惚之间，他看见远处灯火，熟悉的篱笆围栏，厨房里晃动的人影，正是周氏和秦暖暖，她们还在炼猪油。

同一只发钗，周氏看见后视若珍宝，得知不是给她的后，还伤心了一场，可小花……

“唉……”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了。

不知怎的，周氏就听见了，或者她是感觉到有人走进大门，恰侧头看。

“怎么现在才回来？”周氏语气中全是不满，“我和暖儿刚还在说，别不知道回家了。”

“怎么会？”秦大强颜欢笑，一脚跨进厨房门，“我送了发钗后，见夜色好，便四处走了走……娘，妹儿，需要帮忙吗？”

周氏将人上下打量一番，皱眉：“怎么每次从林家回来，都这么一副要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秦大心下一紧，那件事，他得再想想，他不想被人看出来，他想努力笑得自然，可，内心的焦灼让他怎么也自然不了……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林家欺负你？”周氏眉头纠得更紧。

“没有。”秦大忙摇头，不自觉退后了一步。

“哥，你脸色不大好。”秦暖暖开口，“要不先回房休息吧，厨房里有我和娘就够了。”

秦大生怕周氏继续再问，说了句“辛苦娘和妹儿”后，便逃也似的离开。

看着秦大慌张的背影，周氏问：“暖儿，你猜发生什么事了？”

“还能有什么事，朱砂痣变蚊子血呗！”秦暖暖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