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人睡眼迷蒙,恍惚中屋内幻影叠层、瞧不正切,眉头轻蹙,却是谁在此好生聒噪!
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风予晗炸毛起来,目中仿佛能喷出火来。正待起身,眼前骤然顶旋地转,下一瞬便被直挺挺地压在温软的薄被之中。
一只细白的手覆上她的唇齿,身上人竖起食指比在唇上,竖耳静听着外间声响。
风予晗何止大气不敢出,现下是直接被压得喘不了气,她伸手去挠对方的腋窝,随着身上重量的突然减轻,她长呼一口气才从鬼门关逃了回来。
穆苒笑着向后跌在床铺上,随即又捂住自己的嘴巴,试图将方才的绵软笑声给收回去。
风予晗刚醒过来就被她捂得脑中空白,抚着胸口深呼吸好几次才缓和过来。
真是一场白日噩梦。
罪魁祸首跪坐在床上,开始忏悔自己的罪行:“阿晗,对不住,我只忙着偷听了,忘了手中力道,差点……”
差点送我去了西天是吗!风予晗将腿横在她面前,昂首道:“想赔罪的话,就给爷捶捶腿,活络活络筋骨。”
她睡了一夜还真是睡乏了,夜间她与红叶说完话就偷跑回来睡下了,可她却睡得并不安稳,穆苒熟睡后狠劲儿缠人的毛病活生生地让她半夜惊醒了无数次,做梦都梦见总有一个怪物手持着绳子就要往她脖子上套。
每次与她同寝,都得去半掉条命才行。
穆苒委屈巴巴地给她捏腿,风予晗瞧见她那神情,扭头道:“一大早这么认真地偷听什么呢?”
“一大早?”穆苒停下了手上动作,斜眼将她来回打量了几次,难以置信的表情中还夹杂着几丝嫌弃。
“你那什么表情?”
“您老仔细瞧瞧!这都快到午时了!”穆苒起身将床帏一手拉开,阳光瞬时溢洒进来,风予晗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再晚点儿恐就瞎了。
这小妮子,一大清早的就变着样儿地谋害她。
正想反驳她,却见穆苒跑去门板处贴在上面鬼鬼祟祟,风予晗悄悄走了过去,伸头探在她的脖颈处:“你到底听什么呢?”
穆苒吓得脸上的肉都弹了几弹,她瞪她一眼后将她拉在身侧,悄声道:“我也不知,但是我听到了‘韶华’二字。”
韶华?莫非是有了线索?
外面人声音这么大,仔细一听还带着嘶哑哭腔,与往日前来求医的娇柔女子们截然不同。
风予晗就要动身前去一探究竟,穆苒急忙从后紧紧拽住她,“别!这样贸然出去会打扰到白先生的。”
一早外面就闹了起来,白筠曾来过房前敲门,那会儿风予晗正睡得香甜,他便向穆苒叮嘱,让她们醒来后不要先贸然跑到外间,等他空闲后再来看她们的情况。
想必今日来的这个病人应是难以应付。
“苒苒。”风予晗沉声唤她,抬头只见对方狡黠一笑,“我们躲去屏风后面听,这样岂不是能一举双全?”
就知道她耐不住性子,穆苒扶额轻叹,无力地点点头。
二人缓缓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跑了出去,现在仅有一层屏风相隔,谈话的声音瞬间清亮起来。
来求医的是名中年男子,声音听着浑厚,此时正情绪不稳,隐有哭声哽咽在喉中。
“若先生执意不肯搭手相救,我们父子俩就真是穷途末路了啊!”只听声音,就听得出满心绝望,凡人最怕得就是亲人遇病缠身而无能施救的情形,更怕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白筠只端坐着,他定然有心救人,可木架上躺着的年轻人显然已无从可救,他最多只能帮他将最后一口气续得长些。
“你、你只要能将我儿子救回来,多少银子、金子,我统统给你!”
随即有重物洒落的声音传来,风予晗探只眼睛出去,只见白筠面前的桌上已被堆起了金光璀璨的首饰和金条,男子将自己身上带着的值钱玩意儿全都拿了出来,急道:“这只是一小部分,我、我家里还有很多!我稍后就命人抬过来!”
啧啧啧,真是好大的手笔。风予晗的确稀罕金子,但她看到这堆散乱的值钱东西,只嗅出了盈满的悲恸之情。
白筠与她心中所想所差无几,这些东西他自是无福消受,因为人命不可逆转。
他低眉道:“白某医术有限,先生还是好好陪他最后一程吧。”
这句话彻底断了他心中存有的侥幸,中年男子突然像个孩子一般大哭了起来,最后一道心防已然崩塌。他跪在儿子身旁,无比珍爱地轻抚着他青紫的脸,低头将额头与他相碰,做着儿时与他玩耍的动作。
眼眶变得温热,躲在屏风之后的两人对视一眼,看得对方皆是满目含泪。
白筠也还没有习惯这世间的生死悲欢,每见一次心中都会抽痛许久。
他缓缓起身,将施在年轻人脖颈间的银针收了回来,对中年男子道了一句“节哀”。
他的儿子,已然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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