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胸口插着锋利的刀,流出鲜红的血。嫂子趴在他身上,大口渴饮的样子像极了感染体。仙朵拉的泪已经流干,她听见嫂子含糊不清地说:“快来吃,别让你哥哥白白牺牲。”
她也听见哥哥的亡魂在说:“我亲爱的仙朵拉,你一定要活下去……”
嫂子的扮演者站起身来,她嘴上脸上挂满血迹,她小小的嘴巴仍在咀嚼,她化身旁白,用庄严肃穆的腔调轻声吟唱——《你碎裂的身躯是我的荣耀》。
“你碎裂的身躯是我的荣耀,
你分崩离析的样子值得尊敬。
你迸发出的火光和明亮,
将指引我穿越深不见底的暗黑森林。
所以,燃烧吧,向着死亡挺进吧,亡者之魂!
别怕,你是提着灵魂灯笼赶夜路的人。
在这充满死亡气息的暗黑森林中,
你将率先触碰虚无。
你的躯壳被抽离一空,你将一无所有。
但与此同时,你将拥有一切。
别怕,英灵,你将成为亡者之魂。
你将成为明灯,指引人类,走向光明。”
念完,嫂子哈哈大笑起来,她疯了。她疯疯癫癫,四处奔跑,逢人便讲:别怕,英灵!她成了人人厌恶的神棍和巫婆,被幸存者绑在火刑柱上准备烧,她双眼通红,大声呼喊着:“我亲爱的仙朵拉!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行刑人点燃了她脚下的干柴,熊熊烈火将她吞噬。
她烧着了,发出了光明,照量了漆黑,也照量了一张张形容枯槁的脸。
她在火中尖叫着:“来啊,阿波罗!拯救人类啊!来呀,阿尔忒弥斯,抚慰我们呀!”她边哭边喊:“就要来啦!就要诞生啦!死得越多,就越强大!”
围观的幸存者义愤填膺,他们都听说了仙朵拉的故事。
他们为烧死恶人拍手称快,他们甚至拒绝吃掉她,就地掩埋,并打上重重封印。
仙朵拉不想吃任何人。她宁可吃掉蟑螂的外壳,老鼠的触须,也不愿意碰人。她一直在被饿死的边缘徘徊,游荡,就好像那个提着灵魂灯笼赶夜路的人。
这长路漫漫,一片漆黑,哪儿来的光明呀?
仙朵拉就在这黑暗中活呀活,活呀活,不知活了多少年。
母亲的亡魂,富翁的亡魂,哥哥的亡魂,嫂子和好姐妹的亡魂……千千万万死去之人的灵魂,生怕她饥饿难耐,他们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身体,令她发出微微光芒。
她端坐在那里,七七四十九日夜滴水不进。
然后,于黑暗之中,她变成了一座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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