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希摇摇头,坚定的说道:“不用换,就弹清风拂过吧,古老先生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好不好?”
听着简希这么请求,纪淑也就同意了。
简希慎重的把琴从琴盒里抱出来,放在了桌面上,随后拉出另一张椅子,坐在一边。
纪淑调整好了坐姿,虔诚的把双手轻轻的放在了琴上,深吸了一口气,放空大脑,仿佛于琴进行共鸣,随后,手指翻飞,拂过琴身,弹奏起来。
清风拂过是一个很轻柔的名字,但是这首曲子的背景故事却丝毫都不清柔,这是一个悲伤到极致的故事。
故事背景是七十年代一个贵族家庭,有一个儿子清,后来因为商业原因,这个家庭的儿子清和另一个同样富贵的家庭的女儿林结婚了,林对清一见钟情了,很爱清,但是清并不爱林,甚至谈不上喜欢。
两家父母看着两个孩子保持着距离,心里很是着急,后来想了个办法,使了个小小地计谋,林怀孕了。
因为林怀孕了,所以清即便不喜欢林,但因为男人的责任,所以清还是担负起了这份责任,对林渐渐的好了起来,不会是陌生的状态。
林因为这个孩子,和清有过一段幸福的时光,再后来孩子出生了,清对林也很好,但始终有一些距离,再后来,孩子两岁的时候,清遇见了一个女孩,一个他钟爱一生的女孩。
清对那个女孩玲谎称自己没有结婚,只是一个平凡的上班人士,家里也没有钱,是一个孤儿。
玲相信了,在清的强烈的攻势之下,玲沦陷了,清带着玲去登记结婚,弄了假的结婚证骗了玲,玲以为自己遇上了此生最幸福的事情。
清和玲组起了一个幸福的家庭,玲也是孤儿,两人的小家温馨又美满,任谁见到都会称赞不已。
就这样,清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直到后来,几乎不回家,林察觉到了,她查到了玲,但是她深深的爱着清,她不想当个泼妇去清面前闹,所以她假装相信清所有的谎言,并在两家父母面前帮清掩饰。
林的孩子也渐渐长大,但是他很少见到父亲,他只知道每次提到父亲的时候,母亲总是笑着,但是眼里藏着的悲伤总也藏不住。
再到后来,林生病了,病的快要死了,这时候所有的事情都被两家父母知道了,林的父母很是气愤,有很悲伤,自己好好的女儿怎么就活成了这个样子?
林的父母要求清和玲彻底的断了,并且即便林以后不在了,也不能再娶,并要求清好好对待唯一的这个孩子。
清也很愧疚,但是清不愿意答应这个要求,见清很痛苦,林劝慰父母,算了吧。林的父母很无奈,但是面对即将逝去的女儿,林的父母也别无选择。
再到后来,林死了,玲也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这个时候的玲已经为清生下了一个孩子,玲很痛苦,因为自己害死了另一个女孩,她带不走孩子,只得把孩子留下,自己一个人偷偷的离开了清。
最后的最后,深爱清的林死了,被清欺骗的玲舍下孩子赎罪去了,只有清,守着两个孩子,抑郁而终。
这份爱,就像是清风拂过,一开始是舒适,是幸福,是快乐,但是拂过之后,是空虚,是无奈,是痛苦,是一切罪恶的开端!
没有人直到这个故事究竟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但是作了这首曲子的人,也是个无名之士,谁也无法查证到这件事是否属实,或者说是不是在口口相传过程中被改过。
但是这首曲子,初听时,欢快又轻松,慢慢的,就是压抑,黑暗,痛苦之意无法消散,甚至越来越深,听者会不自觉地深深陷入其中,感同身受曲子里溢出的悲伤!
纪淑弹得很稳,无论是前期,还是中期,或是后期,整首曲子所表达出的感情,让人不自觉地沉沦其中,使人落泪。
是的,简希作为听者,落泪了。
等到纪淑弹完一曲之后,偏头看向简希的时候,正好看见简希眼神空洞洞的,一双好看的眸子里一滴清泪悄然滑下,砸落在地。
这首曲子无论对听众还是弹曲子的人的影响都是很大的,同样的,简希哭了,纪淑也没好到那里去,但到底是没掉出眼泪来,眼下看见简希哭了,纪淑只当简希是被自己的琴声感染到了,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轻轻的碰了碰简希的胳膊。
简希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纪淑,也没说自己为什么哭,也没有评价纪淑弹得怎么样,只是没有感情色彩的说了一句:“这琴是我妈妈的。”
纪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愣了片刻才道:“啊,哦,琴很好!阿姨的水平肯定很高!”
简希笑了笑,但笑声里满是苍凉,他突然看向纪淑,郑重又冷静的道:“纪淑姐,我和你说说我妈妈吧,我想告诉你。”
纪淑听着简希的话,想起自己之前和简希说过,简希的事情她不会自己去问,自己可以等他愿意的时候,亲口告诉自己,现在简希想说了,纪淑自然愿意作为一个忠实的听客,于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笑着说:“好,你说,我好好的听着。”
简希见纪淑这么说了,又看了看琴,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深呼一口气,缓缓地述说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简希。
“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只有妈妈,妈妈带着我生活。”
“我妈妈是一个很温婉的女人,她很温柔,对待任何人都是温声细语的,她为了给我提供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自己开了一家早餐店,每天幸苦的工作。”
“后来我到上学的年纪了,妈妈送我去了幼儿园,一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很好,直到后来有一次幼儿园里举办了一次亲子活动,要求爸爸妈妈都去。”
“我回去和妈妈说了,妈妈为难了一会儿,最后说能不能只有妈妈陪我去,我答应了,说好。”
“那一次的亲子活动,别的孩子父母都在,只有我,少了爸爸,但我并不在意,还是玩的很开心,回去的时候,妈妈还给我买了很好吃的巧克力,虽然有点苦,但我觉得是甜的!”
那一次之后不久,幼儿园里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说我没有爸爸,我也回去问过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每次问的时候,我都感觉妈妈很伤心,但她还是笑着和我说,爸爸去外地了,没有时间回来,时间久了,我就不问了。”
“再到后来,幼儿园里开始说我是没有爸爸的小孩,是——是野种,渐渐的,同学们就不再带着我玩了,还在背地里骂我,我那时候还比较小,心里很委屈,但是我并没有回家和我妈妈说。”
纪淑听着简希面无表情地说出“野种”的时候,心里一痛,像是被什么揪住了心一样,很疼,很难受。
简希并没有什么反应,继续往下说:“后来有一次,一个同学在我面前说,是不是因为我妈克夫啊,我妈作风不检点啊,才导致我连个爸爸都没有!”
“我当时气炸了,我上去和那个人打架了,那是我第一次打架,输的很惨,我觉得很委屈,回家和我妈妈说了,但是没敢说那些话,只是说我被人打了。”
“我妈妈很心疼我,她带着我去那家理论,没想到碰到了那个孩子的爸爸喝酒了,用酒瓶子打了我妈,流了很多血,我妈被送到医院了。”
“我在医院里看着我妈妈就那么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很害怕,很害怕我会不会就此没有妈妈了,我哭的很凶,但是我妈妈温柔的笑着和我说,不要害怕,从那一刻起,我就想好了,不会再给妈妈惹事。”
“再后来,我上了小学,幼儿园的那些风言风语也跟着我,如影随形,总也甩不掉,我总是被欺负,被恶作剧,他们在门头上放水盆浇我水,在我的椅子上涂胶水,在我的书包里放虫子,癞蛤蟆,等等等等,层出不穷,乐此不疲,我从来也不和我妈妈说,只是忍受着,总想着,或许有一天等到他们厌倦了就好了吧。”
“可是我从没有想到过,人的内心的阴暗一面是有多么庞大!当欺负一个人上瘾的时候,能使出多么卑劣的手段!他们见欺负我,我逆来顺受没什么意思,有一天晚上,他们偷偷跑到我家里,在我家用来做早点的面粉里放了泻药!第二天,好多买早点的人都拉肚子了,来找我妈,甚至还要报警!”
“警察来了,查出了面粉里有泻药,我妈妈怎么解释都没有人听,最后,早餐店倒闭了,幸好有一个婆婆一直很关照我们,也很相信我们,婆婆家里开着一个花店,让我妈妈去帮忙。”
“而那群人,他们在早餐店被关了以后跑来告诉我,这个事是他们干的,我当时有多气愤?我忘了,我只知道,我打了他们,不要命的那种。”
“后来老师来了,那个老师收了他们的钱,要我给他们道歉,我不道歉,从那以后,老师就开始针对我了,一次两次之后,我就无所谓了,我学会了打架。”
“我跟同班同学打,跟比我大的人打,跟老师打,总之,所有惹我的人,我都不会退缩,那时候我明白了,只有拳头硬,别人才不会欺负你,才会怕你!”
“从那以后,我就是班级里被孤立的存在,班级里的任何活动都和我没有关系,而我当时只想着成绩好一点,时间过得快一点,我想解脱,离开这个地方!”
“最后,有一天我上学去了,回来的时候经过海边的公路,看见一辆失控的出租车冲破栅栏,直接驶进了海里,车毁人忙,晚上,我焦急地等待着妈妈回来的时候,等来的交警的电话,确认了那辆失控的出租车上载着的正是我的妈妈。”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妈妈没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从那以后,我开始害怕大海。”
故事说道这里,就结束了,简希吐出一口浊气,抬起手来,掩盖住眼镜,声音闷闷的,轻轻的又说了一句:“纪淑姐,我的故事说完了,这就是我,一个被所有人都孤立在外的野种,一个——一个怪物!”
简希说完这句话,半天也没听见纪淑的声音,简希捂着眼睛,也没看见纪淑,当然,也是不敢看,空气里都是安静,安静的让人感到可怕,简希的一颗心往下坠啊坠,快要到底的时候,感受到了什么不一样的。
纪淑伸手拉住简希的手,轻轻往下,露出简希的眼睛,手拿开的一瞬间,简希的眼睛里还带着一丝丝的懵懂和无边的痛苦,纪淑拿下简希的手以后,又把椅子往前拖了拖,坐下,离简希很近。
纪淑直直的看向简希的眼里,声音轻缓,像是小溪流汩汩的流过山涧,舒缓人心的说道:“以前的你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方圆很喜欢你,他想和你一起开一个算命铺子,付桢很喜欢你,每次考试都要和你讨论考试重点,郭子城很喜欢你,还要认你当哥,叫你简哥,林霏也很喜欢你,她是你的同桌,有什么事也都很愿意和你说。”
“路衍行拿你当亲兄弟,无论是和李强一起进了警察局,还是被李文打了,他都是第一个要去给你报仇的,为你着急。”
“徐阿姨很喜欢你,为了你的身体,强制要求你每天喝两杯牛奶,每天还变着花样的做饭给你吃,希望你开心,快乐。”
“我爸很喜欢你,把你当作得意门生,尽心尽力的培养你。”
“我妈很喜欢你,每次你去都让你点菜,对你有求必应,即便你不说,我妈也会通过观察,想要对你再好一点。”
“还有周边的邻居也很喜欢你,上次你受伤,王阿姨给你送来了家养的老母鸡,李婆婆也给你送来了她亲手做的糕点。”
“我也很喜欢你,可以和你一起打架,一起学习,一起做很多事情。”
看着简希懵懂的样子,纪淑又继续道:“所以,小希,你还不明白吗?以前的你是怎么样的,没有人会在意,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你,老天爷以前亏欠了你,现在已经知道了错误,所以安排我们所有人来对你好,你该做的是享受当前,而不是念念不忘过去!”
“现在有这么多人都喜欢着你,所以啊,小希,你该走出来了,你妈妈在天上看到现在有这么多人对你好,她也一定会很欣慰的!”
简希喃喃着:“会很欣慰吗?”
“当然会啊!一个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的孩子能够好好的生活,能够被所有人喜欢,能够快乐开心!所以你现在已经被所有人喜欢了,你要做的就是开开心心的,快快乐乐的,这样子,你妈妈在天上才不会担心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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