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日上午,新二十二师师部驻地依旧充斥着胜利的喜悦,李四维却走进了师长办公室,将一封信递到了李涛师长的办公桌上。
“四维,”
在新一军扩编之前,李师长一直是新二十二师的副师长,和李四维也常有往来,见李四维一进门便径直把一封信放到了自己面前,不禁有些疑惑,“你这是干什么?”
“师长,”
李四维微微垂下了头,神色中有几分羞愧,“这这是职下的辞呈望师长批准!”
“辞呈?”
李师长一怔,连忙拿起那封信展开看了起来,脸色慢慢沉了下去,一抬头,紧紧地盯着李四维,“胡闹!如今抗战刚刚胜利,沦陷区还有数十万日寇等着我们去缴械你却要在这个时候走,你这是临阵脱逃,你这是想当逃兵!”
李四维被骂得垂头怔立当场,无言以对。
“四维呐!”
见状,李师长神色一缓,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场仗还没有彻底结束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啊!”
“师长,”
李四维暗自松了口气,连忙一抬头,目光炯炯地望着李师长,“职下会等小鬼子都缴了械再走!”
“你唉”
李师长一滞,无奈叹了口气,“为什么一定要走呢?你的资历我和钧座都清楚,在战后部队整编时肯定会保举你不说多了,一个少将师长肯定是跑不了的!”
“职下明白,”
李四维轻轻地摇了摇头,“可是,职下真地不想在部队里干下去了!”
说着,李四维神色一黯,“职下胆子很,很怕死,也怕看到兄弟们死在面前如今,抗战终于胜利了,职下对那些死去的兄弟也算有了交代职下只想回家,回去守着老婆孩子安安心心地过日子还望师长成全!”
“嗯”
李师长皱着眉头听完,良久,轻轻地点了点头,“你先回去整理部队,即日开赴南京你的辞呈,我会交给钧座!”
“是!”
李四维心中一松,连忙允诺。
吉普在回团部驻地的碎石路上颠簸着,李四维靠坐在后排的角落里,双目紧闭,神色疲惫。
就要离开了!
这也算全身而退了吧?
可是,为啥不如想象中的轻松呢?
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吧!
李四维静静地想着心事,胡大眼不敢打扰,司机小潘也只顾埋头开车车厢里很静很静。
“吱嘎”
天色黄昏,吉普停在了团部大院门口。
到了!
李四维强自一振精神,推开车门走了下来,正要整理衣帽,却见卢铁生匆匆地迎了上来。
“团长,”
卢铁生匆匆而来,望着李四维如释重负,“你可回来了,好些兄弟都闹着要走吃了晌午饭就过来了,陈团副和郑参谋咋劝都劝不住!”
“龟儿的!”
李四维望了卢铁生一眼,笑骂着,“你还想把兄弟们拴在团里一辈子啊?”
“呃”
卢铁生一滞,神色黯然。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真地又有谁又能陪谁走到天荒地老?
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舍不得啊!
“唉”
看到卢铁生的样子,李四维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整衣帽,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大门口。
卢铁生连忙跟了上去,欲言又止。
分别的时候到了,谁又能留住谁呢?
团部会议室,三十多个兄弟把会议桌围了个满满当当,大多都是普通战士,也有几个连排级干部,如黄化、李里绍龙等。
郑三羊垂头坐在一旁,手里拿着厚厚地一叠信在默默地读着,想来那些信都是兄弟们的辞呈。
“唉”
一旁的陈怀礼在劝着黄化等人,哀声叹气,声音却已沙哑,“这些年,我们一起走过了多少坎坎坷坷?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你们咋说走就要走呢?”
闻言,众人只是沉默。
“算了!算了”
陈怀礼还待再劝,郑三羊突然抬起头来冲他摆了摆手,目光缓缓扫过黄化等人,“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说实话,我也想马上回家去看看婆娘娃儿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哪个不想家呢?”
说着,郑三羊把手里那一沓信放到了桌上,“兄弟们,把辞呈都收回去吧!要回家,我可以给你们批假可是,我不能放你们走!抗战胜利了,好日子才刚开始我不能就这么放你们走了啊!”
“是啊!”
陈怀礼连忙附和,“你们都是有功的人,虽说不能给你们每个人高官厚禄,但只要你们留下来,吃穿用度亏待不了你们啊!”
“团长,”
陈怀礼话音刚落,便听门口响起了谢云升的声音,连忙望了过去,顿时松了口气,“好了老子是劝不住你们了,就让团长亲自来跟你们说吧!”
黄化等人也纷纷望了过去见咯思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连忙都站了起来,一个个神色赧然,“团长”
“坐吧!”
李四维笑呵呵地摆了摆手,走到了桌边,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笑呵呵地望着他们,“都坐下说!”
“呃”
黄化等人犹豫着坐了下来,望着李四维欲言又止。
“老道!”
李四维的目光先落在了坐在左手边的黄化身上,“你要走?”
“嗯!”
黄化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却不敢直视李四维,“团长,我还有个师父今年该有七十八了,我想回去侍奉他”
“好!”
李四维笑呵呵地点了点头,“百善孝为先你的辞呈,我批了!”
“龟儿的!”
黄化顿时松了口气,一抬头望向了李四维,嘿嘿而笑,“团长,你要是不答应,我也得走!本来想偷摸地走来着,又觉得你不是说,李大炮的兵绝不能当逃兵嘛!”
“这就对了嘛!”
李四维笑着拍了拍黄化的肩膀,“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要走,也得给兄弟们好好告个别嘛!偷偷摸摸地算个啥?”
“那是!”
黄化点了点头,神色却是一黯,“其实算了!有缘自会再见!”
黄化虽是道士出身,却也没有真正得道,自然也做不到了无牵挂!
“对!”
李四维重重地拍了拍黄化的肩膀,目光慢慢地从其他兄弟脸上扫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是,只要有缘,自会再见!”
说着,李四维强自一笑,“你们的辞呈我都批准了!但是,沦陷区还有几十万小鬼子没有缴械,也就是说,这场仗还没有真正地结束所以,我希望你们能等等再走!”
“这仗还没结束?”
众人一怔,连忙允诺,“是!”
虽然小鬼子的天皇已经广播了,但是,还有几十万小鬼子没有缴械没有缴械就还有继续顽抗的可能啊!
这场仗还没有彻底地结束!
于是,再没有兄弟闹着要走了,全团将士继续在芷江休整待命。
不少兄弟已经有了离开的打算,所以都很珍惜最后这一段相处的时光,身处前线不用训练,便常凑到一起抽抽烟、吹吹牛营地里弥漫着淡淡的温情、萦绕着淡淡的离愁。
李四维整日里也在各连队转悠着他有些话很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才不会招致祸患,更不知道说了会不会有人信,于是,每每也只能和兄弟们一起抽着烟天南海北地瞎扯一通。
可是,有些话不吐不快,不说怕是会愧疚一辈子!
这天夜里,李四维吃过晚饭便让胡大眼先去叫李三光到了自己的房里来,打算先说给他听!
小屋里灯火昏黄,坐在床边的宁柔捧着那本低头读着,神情专注,坐在桌边的李四维默默地抽着烟,神情凝重。
“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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