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紧急召回的捉妖师们齐聚鼓楼下，此时正值午后，烈日晒在脸上睁不开眼，三位长老面色沉重的看着纷纷赶回来的弟子，直到夕阳西下，队伍才逐渐整齐。

阿笙从回来的那一刻就开始心慌，始终留意着燕师兄本该站的位子，眼看师兄们都到齐了，他的位子还空着。

好在他平日里就不守规矩，长老们几乎都忽略了他的存在，玄武门还空着一个位子，早就等不及的苏登丰就开口了，正如大家所料，召集他们回来的原因正是为了李阔不幸遇害一事。

苏长老说完后，就该由段长老分配任务，此时青龙门里忽然起了躁动，所有人都往他们这边望去，阿笙那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说话的是向来以沉默示人的鹿离，信游就在他左前方，他的声音破天荒的响彻云霄：“还有一个人没回来！”同时他用力指向玄武门那个空位，不用说，大家都心领神会了。

燕巳钦皱着眉头开口：“燕子初顽劣成性，回来后我必定重罚他，还请三位长老早些安排收妖大事，不要因为他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你会重罚他？他若是会，他也不会变得如此嚣张。”苏长老数落道，随后又示意段长老继续说下去，“先别管他了，反正本来就没把他算在里面。”

段长老清清嗓子，正要开口鹿离竟然走出队伍，段长老再次被打断，当他走过信游身边的时候，信游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上流出的杀气。

“鹿离，你要说什么？”段长老有些不耐烦了。

“如果我说，我亲眼所见他与王府的妖在一起，你们会怎么样？”他一字一句不带任何情感的望着三位长老，苏登丰眼睛都红了：“你说谁？”

“燕子初会法术，昨晚我差一点就收了王府里的那只妖，被他半路拦下了。”

“你等一下，你说王府里有妖？”

“柳吟儿。”鹿离缓缓说着她的名字，然后转身望向信游，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与他对视的时候，他根本看不出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我记得信游掌门不止一次说过柳吟儿不是妖，可她在我的显灵符下现了身，信游掌门要如何解释？”

“对，信游确实带人去过王府验明柳吟儿的真身。”三位长老相互对视，默默点头，不敢相信柳吟儿竟然是妖，更无法相信他们最得意的弟子信游竟然没有发觉。

“鹿离，你先把昨晚看到的仔仔细细说一遍。”

鹿离冷眼扫过信游，接着说下去：“我早就察觉柳吟儿身份可疑，昨晚王府婚宴过后我便暗中跟她来到后院，见四下无人让她现了身。”

“这事不对劲啊……”燕巳钦关键时刻脑子动的极快，“既然你说四下无人，那谁来证明你说的就是真的呢？”

“燕掌门到这个时候还要袒护你侄子吗？昨晚是我亲眼所见，后来你侄子莫名其妙就过来了，我还跟他交了手，他说他不会任何法术，可他在救那只妖的时候确确实实是用了法术的。燕掌门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但昨晚到现在，他跟柳吟儿两个人凭空消失又该如何解释？”

鹿离说完，底下窃窃私语：“是啊是啊，柳吟儿确实也不见了……”“她跟姓燕的怎么会认识？”“燕子初会法术，这不可能啊！”“难道李阔真的是被柳吟儿杀死的？”

一时间众说纷纭，三位长老面面相觑，确实一下子获得这么多信息量让大家有些始料未及。

燕巳钦为了自家那个惹祸精可谓绞尽脑汁，他在窃窃私语的人群里苦苦挣扎，然后说了一句自己都想揍自己的鬼话：“其实……就算他们两个都失踪了，也不能证明他们两个就在一起吧？”

“你若是不信，就请把燕子初叫过来我们当面对质。”

“鹿离说的对。燕巳钦，此事兹事体大，你必须马上找到他，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苏登丰气的眼珠子也要瞪出来了，燕巳钦只得点头哈腰答应下来，说实话这个时候他去哪儿找人啊？他要是知道那个臭小子在哪，还用得着在这里受鹿离的气？

眼看捉妖师们整装待发，久久未曾挪步的鹿离待到人群散去后才跟上信游的脚步，天色渐暗，信游白净的脸庞此时显得格外苍凉。

鹿离望着他，眼神比之前更为锐利，只闻他说：“事到如今，掌门还是如此沉得住气，真不愧别人称你‘天下第一’。”

信游平静的脸上浮起一丝细微的不满：“你那么喜欢捉妖，为何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找到柳吟儿跟燕子初，为青龙门立下大功不好吗？”

“你在讽刺我昨晚不小心被他们两个逃走了吗？”

“昨晚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柳吟儿是妖你早就知道，为什么要欺瞒大家？”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王府有妖我们放任不管，现在出了人命你依然置之度外，掌门，你让我如何不怀疑你？”

鹿离咄咄逼人的语气使黑夜刹那降临，而信游的耐心似乎也到达了极限，他露出鲜有的冷冽的表情，对他说：“你可以怀疑我，你也可以继续调查我，但是你的命只有一条，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

鹿离上前一步，怀着追查到底的决心问道，昏黄的小路尽头，有一只野猫一闪而过，响声过后又陷入一片死寂。信游没有回答他，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便静如止水般转身离开，那种漠视让鹿离心头升起一团怒火，他在心里暗自发誓，必须尽快找出真相，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可以不惜冒死揭下他的伪装！

“姐姐，跟你一起来的哥哥就要献身给河神了，你一点也不难过吗？”叫小蛮的丫头望着沙砾上的柳吟儿，好奇的问道。

黄昏的风沙镇异常寒冷，放眼望去只有些许灯火毫无规则的陈列在越发微凉的沙砾上，而这种凉意正是柳吟儿无比需要的，她低头朝她莞尔一笑，说：“他是捉妖师，他是去给你们捉妖的。”

小蛮满脸惊讶大声问道：“啊？他真的是捉妖师？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啊。”

“他可厉害了，如果顺利的话，从今以后你们再也不用受河神束缚。”

“河神是风沙镇的守护神，没有了河神，风沙镇也会完蛋的，这是我爷爷说的。”小蛮天真的说着，脸上又是惊喜又是担忧，柳吟儿若有所思的反问她：“既然是守护神，为何要献给它活人之身？”

“这……我爷爷说是为了感谢河神对风沙镇的庇佑，是为了祭奠。”

“用活人来祭奠，本来就是不对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听说很久以前风沙镇经常有妖出来吃人，是河神杀死了妖怪，保护了风沙镇的百姓。”

“那你见过河神吗？”

小蛮嘟着嘴摇摇头：“我没见过，只是听过别人传言，传言说河神是一个大美人，所以要用年轻男子的身体来祭奠它，而且还要特别干净特别干净的身体才行。”

“河神有名字吗？”

“有的。”小蛮指着遥远的星空，穿过沙砾，穿过平房与河流，用稚嫩的声音说，“她叫玄冥，那条河就是她住的地方，我们都叫它玄冥河。”

当小蛮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柳吟儿一时间陷入无尽的困顿，这个名字她绝不是第一次听到，好像几百年以前就已经在心里埋下了关于“玄冥”的记忆，只是距今甚久，她无法很快将它重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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