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说当中,辛夷的脸色一变再变,先是困惑不解,再是心惊肉跳,复又喜形于色,最后黯然神伤。聂清臣看在眼里,疑在心头,但他并没急着追问,反而有些懊恼:“早知道你喜欢听故事,我又何必可劲儿折腾?备上两杯清茶,我就是为你讲到天荒地老也无妨......”
不知不觉,辛夷已是悲从心来,泪如雨下,“他平生桀骜不驯,最是不屑世俗礼法。为了我,却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倘若不是因为我的寒毒,他又何必去短松冈谋那凤皇芝,何至于英雄一世,到头来落了个生死不知?十四娘啊十四娘,你苟活于世,尚能心安理得么?百年之后,又有何颜去面对先人?”
聂清臣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似地,一时也是慌了神,忙不迭地连抽自己两个耳光,大声劝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娘子,你爱听什么故事,我再讲给你听。”
辛夷犹在不停抽泣,哽咽道:“你还在欺负我!明明在至善楼你对我不屑一顾,为何现在偏要死皮赖脸地唤人家娘子?出尔反尔,岂非反复小人一个?”
聂清臣顿时哑口无言,暗自寻思,“我什么时候去过至善楼?我又什么时候对她不屑一顾?夫子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近则不逊远则怨,果然诚不我欺!”
忽听得辛夷问道:“那...那厉天行到底是生是死?”聂清臣颇有些头痛了,“怎么你们每一个人都在关心他的生死?他欠了你们很多银子么?”
辛夷抹去泪痕,沉声回道:“因为,他是我的父亲!你说我该不该问?”聂清臣惊得瞠目结舌,久久没有言语。
但听辛夷幽幽说道:“倘若不是因为我的寒毒,他也不会想着去寻那凤皇芝,也就不会......”聂清臣突然灵光一闪,脱口截断她的话,“难道你就是厉老前辈口中所说的故人之子?原来,你竟是他的女儿!”
与此同时,辛羲和霍然回头,厉声喝道:“师姐,你究竟和十四娘说了什么?”那神秘女子“咯咯”笑了几声后,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羲和,十四娘也不小了,她是青丘宫的小主人,也该为青丘宫做些什么了。”
辛羲和暗暗吸了口气,尽管此刻她心急如焚,可是面容依旧平静如初,“师姐,你可知十四娘这几日心力交瘁,岌岌可危,身子骨儿已是一天不如一天,她又怎能挺身而出?她又怎能如你所愿?”
轻烟迷离,细雪无声,神秘女子渐渐显露真容,也是一个如梦如幻的绝色佳人。她笑了笑,以手指着远处的辛夷与聂清臣,轻声说道:“十四娘病入膏肓,难道我就不痛心?羲和,你是关心则乱,浑忘了师尊天人化一、万物滋长的教诲!那书生至刚至阳,而十四娘至阴至柔,倘若二人能龙虎际会,阴阳交泰,不但可以消弭青丘宫大祸,说不准,亦可救得十四娘性命!”
辛羲和森然回道:“逆水行舟,你能担保相安无事?”神秘女子笑道:“拼了,不一定会死;不拼,必死无疑!你是一宫之主,你觉得呢?”辛羲和沉思良久,终于回道:“希望如你所愿吧,最好如你所愿...”
聂清臣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好半响才怔怔说道:“厉老前辈吉人天相,必将化险为夷,你也无需太过担忧啦。你看你单名一个夷字,可见厉老前辈早有先见之明,否则他为何给你取名辛夷?”
辛夷“扑哧”一声,顿足嗔道:“疯言疯语,胡作非为,天底下哪有你这般跳梁小丑般地赶考书生?”聂清臣抚掌大笑,“跳梁小丑也罢,谦谦君子也罢,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他十指尽出,轻重缓急,朝着夜空又射出十道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辛夷痴痴地望着那十道烟火,亦幻亦真,如梦如露,那一刻竟是如此地绚丽夺目。聂清臣昂然立在她的面前,大声说道:“娘子,短松冈上我曾答允过厉老前辈,以我心头热血解你寒毒!大丈夫言出必践,事不宜迟,你千万别再推脱!”
话音未落,他便以食指划过自己胸膛,登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他仍是笑容满面地瞧着辛夷,就连眉头也没皱上一皱。
辛夷“啊”了一声,心乱如麻,不知所措,手忙脚乱中,右掌轻轻抚过他的胸膛。聂清臣只觉得胸前一片清凉,低头一看,伤口上竟是覆盖上一层冰冰凉凉的薄冰,再无血水流出。
聂清臣愕然问道:“这是为何?”
辛夷嫣然一笑,“臭男人的血,我才不要喝哩,我又不是小蝙蝠...”她忽然扑身上前,纵体入怀,双手紧紧搂住聂清臣,在他耳边喃喃说道:“别问我为什么,也别管我为什么......”
更是朝阳谷青丘宫,最惊心动魄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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