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知道,像宋玉笙这样一直被捧着的人,在高处生活久了,一丝一毫的世道残忍都受不住。
宋玉笙激动之余,手随之晃动,襁褓犹如浮萍,也摇摇摆摆。幸而宋玉笙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凤韶身上,她下意识收回了手,将孩子重新抱在怀中。
凤韶知道宋玉笙并没有疯,她还有一丝理智,有理智的人一定有良知,有可攻破的缺口。她紧紧盯着宋玉笙的一举一动,开口道:“原本就是不是你的,心计百出也不会长久,何不如珍惜你已有的。”
宋玉笙嘶吼道:“是我的!从来都是我的!我姓宋!宋家可是北越第一望族,而你又算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比!步临风也是我的!是你横插一杠,全都怪你!”
宋玉笙激动之余,手中的襁褓摇摇欲坠,急的一旁的罗将军干瞪眼,凤韶连忙喊道:“好,好,既然你这么恨我,那我跟他换,我当你的人质,你放过孩子。”
说罢,凤韶正要上前,忽然身后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她回头看去,愣了一愣。
宋玉笙冷冷的笑了笑,道:“你终于来了,步临风。”
步临风将凤韶拉回身边,低声道:“你别冲动,我会想办法。”
“步临风,你真的好无情。为什么我的好你从来看不到,我比她家世好,比她有才华有美貌,这些你为什么看不到!”说着,她单手指向凤韶,“这个女人有什么好!她哪里比我好!明明我更爱你!你为什么这么糊涂!”
步临风对她的哀怨质问无动于衷,他面色冷淡,说道:“放了孩子,有什么冲我来。”
“你有两幅面孔,一副是真的,一副是假的,你把真的只留给了她,把假的给了天下人。”宋玉笙双眼猩红,面目有些狰狞,“对,我就是嫉妒她,我痛恨她,我做梦都想将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只有她死了,你才会爱我!”
原本那样温柔高贵的大家闺秀,如今却说出如此恶毒的语言,让周围的人都不由唏嘘。
“没有她,我也不会爱你。”步临风冷声道。
宋玉笙脸色骤变,凤韶低声道:“你别再刺激她了!”
“怎么不会!如果没有她,你一定会爱我!那么多男人都爱我,为什么就你不能!为什么!”她眼含泪光,从衣襟里抽出一把匕首,尖端冲着他们。
凤韶看到易晏趁宋玉笙发怒嘶吼时悄然从另一边靠近,凤韶担心宋玉笙会察觉,连忙转移她的注意力,开口道:“你的世界不是只有男人,我活在泥潭中,还咬牙熬到今天,你比我更有见识,你何苦走这条路。”
凤韶试图击中她的软肋,继续劝道:“只要你肯放过孩子,我保你平安。宋家的宅子,以前的荣华富贵,我都可以给你。”
可是她不知哪句话刺激到了宋玉笙,她原本想心平气和,以睿智化解这场危机,然而宋玉笙却是带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来,她根本不想悬崖勒马。
“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宋玉笙忍回泪水,目光恨意的看向凤韶,咬牙切齿的说道:“唐锦韶,是你毁掉了我的一切,我的家族,我的富贵,我的未来,都被你毁了,粉碎得彻彻底底。与其终生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倒不如舍命,让你们也尝一尝绝望的滋味,我死而无憾。”
“是,你既然这么恨我,争斗杀戮都是你我之间,如果你一定要算账,那用我来换他,幼子无辜!”凤韶道。
宋玉笙冷笑道:“你?你什么龙潭虎穴没有闯过,你命太大了,我哪是你的对手啊,何况。”
她托举襁褓的手,忽然蜷缩加了几分力气,狠狠掐住他,孩子刚刚止息的啼哭,又一次卷土重来,比之前更加撕心裂肺。
“你见识多了生生死死,割你的肉,你自然痛,可这份痛苦,远不如让你,还有你,你们。”
刀尖在他们的身上来回晃动,她道:“我要让你们尝尝呼风唤雨却无能为力挽救的痛,我要让罗家和温家渐生嫌隙,统统给我宋家陪葬!”
刀锋折闪着寒光,宋玉笙嗤笑一声道:“他真可爱,可惜他投错胎,注定要死。”
说着,宋玉笙举起襁褓,刹那间,易晏接近到了宋玉笙,一只手夺过襁褓。宋玉笙一怔,反应过来后竖起匕首朝易晏刺去,凤韶赶在最前面冲了过去,遏制住她的刀。
与此同时,刀锋刮过她的衣袖,割断了一块布,宋玉笙复而要刺入她的胸口,被她侧身一躲。随后凤韶上前抓住她的手腕要去抢她手中的匕首,宋玉笙见没办法反击,忽然爆发出一股蛮力连拽着凤韶朝墙外靠去,她收手已经来不及了,竟和宋玉笙一起跌入城墙外。
步临风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而她惊诧的朝下看去。
宋玉笙仰面朝向她,她似乎在笑,也似乎在哭,她的手仍伸向凤韶,不知是她在乞求挽救,还是不甘心没拽着凤韶一起同归于尽。
直到凤韶再看不清她的样子,直到她再也不动,不再飞舞,不再摇晃,而是一团凝固而渺小的白影,身下不断蔓延出一片艳丽的血浆。
宋玉笙在想什么。
她第一眼见到璟王的时候,那样冷峻的男子,一见倾心。
后来汴京流传,宋家小姐不日将嫁给璟王,人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她更是那样的欢喜。
直到传出璟王在南黎娶了一个女子回来,她心头堵得慌,又酸又涩,她深深暗恋的男子啊,那么凉薄,那么冷漠,可他也不是对所有人。世上怎么会有一颗心不曾存在半点柔情,哪怕再少,总是会有一星半点的,只是没有给她罢了。
她到死也不明白,不服气,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能让如此不可一世的枭雄,也这样百转千回,柔情似水。
在最后接近地面的瞬间,她嗤笑了。那是她留在这世上最后一丝声音,最后一丝怨恨。
易晏也将孩子交还给了罗将军,赶过来拉住她的另一只手,他们二人一同使力将她拉回城墙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凤韶觉得身体瘫软,艰难的在炙热的阳光和躁动的狂风中站立,步临风紧紧拉着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
而那个在血泊之中的女子,她彻底没了气息,身躯破败而残缺的。
没有人可怜她,谁也不会为她感到惋惜,甚至步临风连眼底的厌恶,都不加掩饰。
路都是自己选的,是绝路还是好路,都要自己受,怪不得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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