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韶抬头,接过酒杯,说道:“请恕臣女冒犯。”语罢,她将酒倒在地上。
宣帝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尹霖对步临风低吼道:“她这是疯了吗,这个是大不敬之罪啊!”
步临风不以为然,他无论何时见到的凤韶都是淡然从容的样子,他漫不经心的说道:“且看着吧。”
慕颜勾起一笑,她算是记恨上了凤韶,此时凤韶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她心里可幸灾乐祸了。就连慕伯如都拿起酒杯,似笑非笑的看向对面紧紧握拳的唐将军。
凤韶趁宣帝还未发怒时,清声说道:“臣女一无功与江山社稷,二无为国捐躯效力,又怎配饮此酒。”
“所以,臣女借着此酒,祭南黎众将士,祭为国捐躯的亡灵,祭南黎的江山。”
更祭她的父亲,凤平大将军。
宴席上的气氛冷凝,众人屏息以待宣帝是如何反应。良久,宣帝大笑,高声道:“好!好啊!果真是虎父无犬女!唐将军养了个好女儿啊!赏!”
唐家的人才放心松了一口气,凤韶却没有放松,宣帝这不是在赏她,是在把唐家推上风口浪尖,从而借别人的手而除之,皇家也就擅长这借刀杀人了。
晚宴结束后,唐家一行人回了府后,唐将军先开口道:“韶儿,陪我去花园散散步吧。”
凤韶一愣,唐锦华和唐夫人相视一眼,唐夫人担忧的叫了一声:“绍林......”
唐将军转过身对唐夫人微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华儿,送你娘回去休息。”
凤韶没有多语,她递了眼神给易念,随后独自跟了上去。
新月当空,因的夜晚来回走动的下人也少了,路上静谧,只有时不时风过树梢的声音。
凤韶样子十分恭顺,她婉声问道:“父亲是责怪韶儿今天过于出头吗?”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唐将军顿了顿,随即才道:“听说你最近在和恒王接触。”
他既然这样说了,想必也是多少有所听闻了解,她再瞒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如此凤韶诚然答道:“是的。”
唐将军神色沉肃了几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所以恒王向你许了什么?恒王妃的地位吗?”
恒王妃?若是唐家能助恒王夺嫡成功,那恒王妃就会理所应当的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这天下女子都期盼的最尊贵的地位,无限风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听起来的确是一个很诱人的条件。
凤韶想着不由饶有意味的勾了勾唇角,直截了当的回道:“女儿并没有选择恒王,也向他直言不会嫁入恒王府,更不会助他争夺皇位。女儿明白即便助他登上了那个位子,那像我这样一个心计之多的女子,不论是放在后宫里还是外面都会是一个很大的隐患,而只有阴曹地府才是最没有隐患的地方。”
唐将军听他这样直白的讲,不禁轻咳了两声,他沉吟片刻后才道:“你是唐家的女儿,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唐家,即便他不那么认为,那外人也会觉得唐家将赌注选定了恒王。韶儿,你可知一旦选错,是什么后果吗?”
她答道:“党争,一旦站错队,便是万劫不复。所以父亲便迟迟不站队,选择了中立,可是父亲以为中立就可以保住唐家吗?”
唐将军若有所思的道:“韶儿有何见解?”
“如今贵族中,唐慕两家为大,唐家以兵权而立,慕太尉虽势力更盛,可毕竟手中没什么实权。然而一山不容二虎,即便是唐家无心争抢,可慕家就会放过唐家吗。现在是表面上一片祥和静好,可也只是暂时的,如果唐家等到那一天再做打算,就为时已晚了。”
唐将军安静耐心的听完后,他沉默了良久,忽然笑了笑,又道:“你不是元老先生抚养长大的吧?”
凤韶犹豫了片刻,反问道:“父亲如何见得?”
唐将军答道:“元老先生与世无争,而你的性子恰恰相反,行事狠辣稳准。你对付慕家,不仅仅是为了保住唐家吧,我猜慕家有你的仇人。”
“的确,我并非元老先生所养,父亲也猜对了,我与慕家有着血海深仇。”
唐将军叹了一声道:“你以为除掉了慕家就万事大吉了吗?慕家倒下的那一天,便是皇室对唐家下手之时。届时,又当如何?”他看向凤韶那一直毫无表情的面上终于泛起一丝波澜,继续讲道:“韶儿,这安阳城中的局势瞬息万变,一旦踏错便会搭上性命,你须得思虑周全再行事。”
她目光坚定,抬眸看向唐将军,直言道:“父亲放心,我不会动用唐家的力量,更不会有伤唐家。”
唐将军无奈的笑了笑,语气也软了几分,说道:“你啊,我不是担心你会做出对唐家不利的事情,我是怕你把自己搭进去。我虽不知道你的仇人是慕家的哪个人,可我知道的是慕家没有一个善茬,你小小年纪又怎么能与之对抗?你自从入府的那一天起,就是我唐绍林的女儿了,我不希望你有事。”
“不论如何,唐家都是你坚实的后盾。行了,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凤韶听此忽然顿住脚步,她看着唐将军的背影,恍惚想起那天他在华悦楼请她当唐锦韶,现在想想若不是唐将军当时的一念之间,现在她也不会有这样温暖的家,唐家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很好,好到有时候她甚至会忘记原来的身份。
“父亲。”她轻声叫道。
唐将军一愣,他站住步子回头望向她,不知怎的,他觉得她这声父亲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平常她虽也唤他父亲,可语气之中满是恭敬,可方才的那一声倒好像是多了几分感情。
凤韶莞尔一笑,福福身道:“谢谢您。”
...
是夜,慕府。
太医拎着药箱,感叹道:“慕太尉,老朽尽力了。贵公子的手还能用,只是…只是以后不能再提剑了。”
慕伯如颔首示意道:“今夜有劳太医了。安儿帮我送送太医。”
见太医离去后,慕伯如带着慕颜走进屋内,一进门便撞上慕澈恼怒的摔东西,慕伯如恨铁不成钢的喊道:“你这是闹什么!”
慕澈看到自己的父亲前来,好像一下戳中了软肋,无助的跪在地上,哽咽道:“父亲!我再也不能使剑了!我再也不能使剑了啊!”
慕澈见自己的儿子如此痛苦不由心痛,走上前紧紧拉住他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澈儿,你今日所受之苦,我定会让那唐家女儿百倍奉还。”
待慕伯如安抚一番走后,慕颜在一旁看出了慕澈眼里的不甘心,火上浇油道:“哥哥,你真打算先咽下这口气吗?”
慕澈紧紧握拳,尽管他没有回答,但他的眼中尽是杀意,慕颜便已了然。
傍晚。
“你再犹豫下去,这天都快亮了,你这子何时才能落下?不是我说你,你最近怎么下棋总是犹犹豫豫的。”林易道。
院子里寂静下来后只能听见虫鸣声,她轻叹一声回应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我顾忌的更多了,自然难以落子。”
林易掂了掂手中的白子,看着她问道:“听说工部贪污的证据你收集的差不多了?你还是要谨慎些为好,不要贸然出击。”
凤韶饮下一口热茶,自觉暖了些才答道:“嗯,我本也不想如此赶尽杀绝,可那些人已经要开始对唐家下手了,我只能给他们弄个烂摊子,让他们再无暇顾及如何弄唐家。现下只是缺一个机会,让皇上看见这些证据。”
想着想着,心口突然一痛,凤韶扶住桌边,心似绞痛般痛彻,她反应过来是心疾犯了。玄峰死后,她没有蚀心散的解药,易幽即便医术高深,也无法研制出解药,只能用药物延缓她的发作。
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阵眩晕,她一下打翻了桌上的棋盘,棋子全都散落在地,接着她便倒在地上。
林易连忙抱起她大步走进房内,易念听到动静立即赶了过来,她跟上后边问道:“我去叫姐姐过来?”
林易摇摇头,说道:“外面多少眼线盯着,先别让她冒然入府。韶儿这是蚀心之毒发作了,易幽来也没什么用。你去备一盆热水和匕首,别惊动别人。”
语罢,林易看着凤韶痛苦的蜷缩在床榻上,脸色惨白,一只手按着心口,意识已然涣散,他长长的叹了一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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