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软声解释,人却是极为平静的:“殿下,我病了两日了,身上全是汗,你不觉得臭吗?”
“……”虽然会臭,但也可以忍受。
想了想,他还是说:“我今晚睡别处,你别洗了。”
顾湘君不由得笑,是被气笑了。
他不就是在嫌弃她两天没洗会臭吗?还要睡别处?
“那就劳烦殿下在别处住几天了。”她不想挽留他,真不想了。
挽留他做甚么呢?
他鄙视她俗不可耐,她还要留他?
她的自尊呢,清高呢?
就让他一直踩在脚底下践踏吗?
太子瀚看了她一会,她对他的态度,看似平静无奇,其实格外冷淡。
以往,他若是回来晚些,她也会派人找他的,和他说话总带着笑脸,声音软糯糯的,无时无刻的都在想法撩得他。
昨天到今天,她都平静得不再起任何波澜,连声音都变了。
这个善变的女人,到底要与他别扭到什么时候?
她转身去了次间,看样子根本是不会留他了。
有些气,还是忍了。
她现在病着,不能折腾。
她去了次间,他在屋里站了一会。
她现在就是要故意折腾自己,他若不看着她,她这澡是不是会洗到天亮?好不容易热退了,一会热又上来了。
转身,她去了次间。
婢女正给她弄头发,大晚上的,头发都洗上了,她就是要故意折腾是吧?
“都下去。”他冲侍候在一旁的婢女吩咐。
太子瀚这个时候进来了,她的婢女扣儿和黛儿只好忙退了出去。
顾湘君缩在浴桶里看着他,不是说要去别处睡吗?
“洗好了吗?”他问。
“没呢。”
“不洗了,起来。”他直接拿了一旁她的衣裳。
“我还没洗好泥。”她缩在水中平静的回他。
“你够了。”他伸手把人从里面光溜溜的捞出来了。
明明她个头也不小,还是被他像拎只小鸡似的拎出来了。
她都来不及害羞,身上便被她放在一旁的衣裳包裹住了,人直接被抱了出去。
“我头发还湿着。”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精神了?”他脸色不善。
“还好,殿下您要不要也去洗个澡。”
他没言声,把她往被子里一塞,这才开口警告:“顾湘君,你若是再把自己折腾病一次,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么气?她折腾自己,他也生气?
是因为自己病了,不能给他承欢了?
她忽然就笑了,软糯着声音问他:“殿下,您想对妾身怎么个不客气法?”
他在生气,她居然还敢和她嬉皮笑脸,真是……越来越放肆。
“殿下,您不是说今晚要住别处吗?夜都深了,您快去歇息吧。”
她正说着,他已掀了被,睡过来了。
她低声笑,她能自以为是的认为殿下其实不想离开这儿吗?
她正笑着,想着,人已被他捞到了怀里。
他不忍了。
她忍了几忍,难受得不行,鼻子一酸,低声哭了。
她不能再主动去撩他,她已经够俗不可耐的了,但这种屈辱,甚是伤人。
“又哭什么呀?”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了些无奈。
她抹了把眼泪:“我想睡觉了。”她在他怀里背过了身,不想理他了,却又被他一把捞过来,对她一番的煽风点火。
这个人,一定是故意的。
她心里又急又气,急中生智,不知乍的也就想通了。
难道现在矜持着不拒绝不迎合,她就会变得高贵美丽了吗?
纠结了二天,难过了二天,就释然了。
她计较什么呢?和太子瀚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他这个人,什么话不敢说,什么话不能说?
对他的母后,他还敢畅所欲言呢,何况是她……
她算什么呢,仗着太子妃的身份就想从他这里得着些什么,的确是她妄想了。
能拥有太子妃这个身份,已经是她天大的幸运了。
别的还想奢望?是不是太贪心了点?
爱或不爱,她都是他的太子妃。
俗或不俗,她就是这样的人,他不喜欢又如何,还不是霸着她不离开。
现在的她,还能拥有他,就足够了。
趁着他的身边还只有她,及时行乐吧。
“早点睡吧。”他到底是作罢,毕竟她热才退,身上也没有多大的力气,再折腾,万一再折腾病了呢。
“我头发还没干,我睡不着。”
“冬天的时候,晚上不许洗头发。”他说了声,拿起一旁的布在她头发上揉了揉,虽是冬天,但屋里有生着热炉,折腾了这么半天下来,头发基本上也差不多了。
她有些意外他这样的动作,帮她擦头发吗?
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生病果然是大有好处的,早知道他会因为她生病心软一些,她早就病上它个几日了。
她默默转动着自己的小心思,他能做到如此,她该满足了。
再不满足,她得天天以泪法面了。
自我安慰了一番,麻痹了一番。
可就这是现实。
~
第二日,下了两天的雪,终于停了下来。
远远望去,银装素裹,整个北国都让冰雪笼罩。
一大早上,国安候府的仆人也都起来继续铲雪,先扫出一条路来。
“小姐,您把斗蓬穿上了再出去。”奶娘在后面叫着,忙取了斗蓬要给她系上。
昨天风呼呼的刮着,她都在念叨了,说要今个出去堆雪人。
今天雪终于停了下来,风也住了,奴仆一行便出了屋,拿了铲子,铲雪,堆雪人。
奶娘还路在旁边念着:“小姐,您玩一会就回来,您的眼睛可不能长时间看雪,看久了会雪盲的。”
雪盲吗?被奶娘一说,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
她已经很久没玩过雪了,今个兴致,几个婢女也想玩,一合计,就决定今个雪停了后去堆几个雪人玩玩。
堆雪人是她的拿手好活,她小时候别的活做不好,但堆的雪人可好了,捏什么便像什么,戴上她的紫色刺绣菱格纹手套,她的婢女帮她铲雪,她在梨花树下堆雪人。
“笙姐姐,笙姐姐你在做甚么。”远远的,六少爷跑了过来。
这两天下这么大的雪,国子监也直接不去了。
闲来无事,六少爷便跑来找她了。
“六弟,堆雪人,会吗?”
“会,我会。”以往郑姨娘还活着的时候,他常一个人玩,每到下雪的时候,郑姨娘也会带着他在院子里堆雪人。
堆雪人,打雪仗,基本上是每一个孩子在童年的时候都玩过的。
“笙姐姐,我堆小个鸡给你瞧。”
“好啊……”
“笙姐姐,你的手真巧,这雪人堆得像真的一样。”
田姐儿也跑了过来,她闲来无事基本上每天都会到她这里小坐一会的。
“田妹妹,你要不要也堆个。”
“笙姐姐,我堆得不好,我帮你铲雪吧。”
主仆在一块玩耍,奶娘在一旁看着,眯着眼直笑。
现在的小姐,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啊……”正认真堆着雪人的六少爷忽然叫了一声,没想到笙姐姐现在长大了还这么调皮,竟拿块雪球往他脖子里偷偷塞进来了。
他忽然受了凉,本能的大叫一声,今笙见状笑弯了眉眼,六弟也太不禁吓了。
“笙姐姐,你好坏啊,我也要弄你。”六少爷忙抖着衣裳,雪全到里面了,凉死他了,索性抓了一把雪揉成个雪球,追她去了。
这姐弟俩人玩开了,几个婢女在一旁也互相戏耍起来。
苏长离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了,这姐弟俩平时瞧起来都很斯文,尤其是那六少爷,一板一眼的像个大人似的,可玩起来没个人样,身上到处都是雪,还敢追着他的笙姐姐满院子的跑。
到底还是个孩子,年幼了些。
奶娘在一旁直叫:“哎哟我的小祖宗耶,您快别玩了,苏大人来了。”
让苏大人看见像什么样,哪家小姐会这么疯玩,也不顾形象了。
今笙满不在乎:“放心吧,这么大的雪,三爷不会来的。”
奶娘干着急,她还逮着六少爷往他脖子里装雪,这是欺负六少爷没她高,干不过她是啊!
六少爷直接笑开了,在雪地里到处滚,躲着她不许往自己脖子里塞雪。
自从郑姨娘去逝后,他许久没这么开心过了,第一次听他笑得这么大声,索性还直接求饶:“笙姐姐,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奶娘来妻她旁边直叫:“苏大人真来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
今笙正摁着六少爷给他塞雪球,听这声音愣了一下,立刻直了身,果然,三爷真来了,就站在她旁边,还对六弟说一句什么,男人不能说不行。
他外罩了一件银色大氅,身高挺拨,站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分外的光彩照人,还英俊逼人。
六少爷一骨碌爬起来,忙对他行了一礼,连连抖身上的雪,凉死他了。
今笙回过神来,忙拍了一下自己衣裳上的雪说:“三爷,雪下这么大,您不会是走过来的吧?”路上恐怕也不能赶马车啊?
“爷骑马来的。”
好吧!她是没想到三爷忽然过来,还撞上了她们在院里戏耍,她有些慌不择言随便问问,她忙转了话题:“三爷,您看我堆的雪人,好看吗。”一指梨花树下那几个雪人,带他一块过去看。
苏长离便走了过去,还真仔细的看了看,怎么看着都觉得有些眼熟,就听她介绍说:“这个是我大哥,这个是六弟,这个袭人,这个是紫衣,这个是我奶娘,这个是……”
她介绍了一圈,就是没有他……
全是她府里的婢女……
他眸色微动,是不太懂她了。
这些个婢女在她的心里好似非常的重要,莫名的觉得比他重要。
上次绣香包的时候也是如此,她身边的婢女个个都送了,送给他的竟也无二。
他正想着这事,脖子忽然一凉。
这个坏东西,竟然把雪放他脖子里来了,还没玩够是吧?
被雪放进脖子里的滋味可不好玩,她已笑着说:“三爷,我再堆一个雪人,我堆你。”刚看三爷的表情她忽然就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忘记给三爷也堆个雪人了。
“三爷,你要不要帮我铲雪。”
“好。”他答应了。
“薄叶,给三爷找个铲子。”
薄叶应了一声,立刻给了他一把铲子。
冰天雪地里,院子里的主仆也是忙得不亦乐乎,满院子的雪很快被清扫干净。
旁人自动离他们远一点,不打扰他们的独处。
不出多时,她果然把与三爷相似的雪人堆好了。
“你不觉得还少点什么?”三爷蹲在她旁边,自己动了手。
“少点什么?”她在一旁问,趁机又把一个雪球往他脖子里塞了一个。
她是看出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三爷是不会追着她塞雪球的。
三爷好无奈,动手拿了出来,轻声和她说:“等着吧,爷一会连本带利的收拾你。”说话之间,他利索的就堆起了一个雪人,系上一条红绳,样子像她。
两个雪人,一男一女,并肩而立,即使是一旁的婢女,也看明白那是什么了。
不就是三爷和小姐自个么。
奶娘这时走了过来,她是干着急,没用啊,只好对苏长离说:“苏大人,您快劝小姐进去待会吧,小姐的眼睛不能长时间看雪。”
奶娘这样说了,苏大人也就虚揽了她一下:“进去吧。”
“没那么严重的,我没一直盯着雪看。”她解释一句,他往里走,她只得跟着一块进去了。
“小姐,您快捧着手炉。”奶娘又忙着把手炉给她,玩了半天雪了,怕她身子娇贵,冻着了。
袭人也忙着帮她把斗蓬取了下来,婢女忙着侍候热茶,给她暧暧身子。
待把两位主子侍候好,婢女们退了下去,今笙才有功夫问他:“三爷,您是不是这几天也不用上朝了。”刚六弟说下雪了国子监都不用去了,路不好走。
“是啊。”所以他才过来看看她。
“三爷您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我哥过了年就要成亲了,我想请三爷写几个字,您写的字,更适合放在我哥屋里,我想做个刺绣,送给哥哥。”
“好,去写。”他应了。
他应了,今笙立刻领他去自己屋去了,门在身后忽然就被关上,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一轻,整个人就被抱起来了。
“三爷,快放我下来。”她低声惊呼,一把抱住了他的颈项。
“爷要收拾你这个鬼东西。”刚在他脖子里放了两个雪球,他这么大的一个人,总是不太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她打闹,他也不是那种爱打闹的人。
有些事情,关着房门解决更好。
直接把人扔到了床铺上,他好好惩罚她。
顾今笙满脸羞耻,一边躲他一边粉拳往他身上直打,喊他:“三爷,你矜持点,你的高贵呢,还要不要了。”
他好像丢了好久了。
“……”苏长离暗暗磨牙,这是在提醒他,他现在很不矜持,很不高贵么。
他一个大男人,需要这些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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