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艰苦,家人的偏见,使父亲变成了我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总想逃避,隐忍又懦弱的煤矿工人。母亲嫁进了这个家门,而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生活总要继续,日子也要一天一天的过。和这天底下所有紧张的婆媳关系一样,母亲和祖母生活的并不愉快。
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总会有许多的矛盾。但祖父仍不肯为父亲置办一套房子。哪怕,父亲的钱全都在他的手里。住在祖父家,甚至连生活费都没有。母亲刚来到这个远离家乡的地方,没有自己的家人,没有工作,她什么都做不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想这一切,也不过如此。
但母亲是一个从不服输的人。至少,直到如今每每与她对视,我总觉得那较小的身躯中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她出了家门,在外面漫无目的走着。在一个矿区宿舍里,又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她想着,走到了煤矿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矿门口立着招工的牌子,那大红色的纸仿佛刺痛了她的眼睛。
我想母亲是有委屈的吧,一个瘦小女子远嫁异乡。被自己的婆母压着,受尽冷眼偏见。而自己深爱的男人,却连在父母面前抬头都难。她是没有办法的,还是用手指绞了绞胸前的两条麻花辫,咬了咬嘴唇抬头走了进去。
“同志,我看这告示上说要招烧锅炉的,你看我行不?”她语气诚恳,甚至还带了一丝的小心翼翼。
那人上下打量了母亲两眼,顿了顿语气和善的说到:“同志,你这样瘦小,怎么做得了这煤矿的伙计。”
“可是......可”母亲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她缓缓回过头,眼里充斥着诉不尽的失落。
我问她那后来怎样了,她笑了笑。眼中带着一丝的得意,我见她这得意的模样,嘴角也忍不住微勾。
“后来,我和邻居家的女儿,也就是你梅姨,一起在门外浣衣。就聊了起来......”她把目光移向我,陷入了回忆。
“琴姐姐,你会不会做衣服?我那婆母,不知从哪弄来一块花布。想要做个雪纺的小衫,说是夏天穿着凉快。找了宿舍东头的李裁缝,说是她会做衣服。谁曾想那裁缝也真是个手笨的,那小衫做得竟硬生生紧箍在身上。那到了夏天,热的婆母连骂,一个社区的又好面子,也不好找她。这不,现在还在屋里生着闷气呢!”梅姨说着,把用清水涮好的衣服放到盆里。甩了甩手上的水,用手背拂了拂额头上的细汗说道。
母亲听了,嘴角勾了起来。轻声调笑着说道:“你家老太太找谁做不好,我才刚嫁来多久就听人家说过,宿舍东头那个裁缝是个顶顶精明又一毛不拔的人。找她做衣服,指不定一块布被她留下的边角料有多少呢!”
“谁知道我家老太太从哪听来的,不过琴姐姐你找到伙计了没?”
“我这人生地不熟的,除了这周围的邻居,也根本认识不了几个人。”
“我觉得裁缝就挺不错的,也适合你。你家那位婆母我也听说过,最好面子,定不会让你做挖煤什么的营生。”她把衣服晾在了楼口前的铁丝上,转过身笑着看向母亲说道。
“梅姐儿,我倒也想。但在家里学的那些手工活,许久不做真是生疏了许多。我还真怕连你婆母那小衫都做不来。”
“琴姐姐,快别拿我打趣了。你要真想学,倒也有办法。我昨天去菜场,听那些姐儿说起,咱们这儿来了个能人儿。说是上过技校回来的,正在宿舍南头招学生呢。专教做衣服的,那样式都是城里的。我看着是好看,要是咱这儿有人能做,肯定有好多人来找你做衣服呢。”
“真的?”母亲问着,晾好衣服,把盆里的水泼进了下水道。就像把这几天的杂乱的心绪一同泼了出去一样,水珠落在地上溅起的是什么大概只有母亲知道。
“当然是真的。你要学我帮你牵线,就是学费要三百。”
母亲想了想,又回过头硬挤出一抹笑来说道:“这样啊,等我攒好了钱,找你就是。”
梅姨应了一声,端着盆子回家了。母亲却楞了,去哪找钱。我父亲的工资都给了祖母,她来到这儿身上分文无有。回娘家的时候要?太过丢人。
这一想,便入了夜。我的父亲下班回来了,一边收拾一边说:“今天听矿上的人说,以后发工资不直接给钱了。要放到银行里,给一个红色的小本子。说啥,以后用去银行里取。你先睡,我给爸说去,让他明天去矿里领。”说着,就要穿过走廊去祖父的屋子。
“站住,小声点。去什么去,你多大了,你爸说给你攒的钱呢一分没看着。终于归银行管了,你还给他?你明天自己去把存折领了,带回家给我,你爸要问就说在我这。”母亲说着把卧室的门关上。
那一夜,父亲什么也没说。似乎也不愿反驳。我母亲的话何曾不是他曾经自己想过的呢。只是......只是他没有勇气反驳,也没有力气反抗父母的偏心和残忍。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那句老话“家丑不可外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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