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攘的市井中潜匿着数不清的巷陌,它们是避身的好场所,更是世间温暖的存在。
巷旁有一座院子,看起来与普通院子没什么不同。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门内走出一个着蓝灰布衣,右边的脸上布满蛇鳞的女子,她伸了伸懒腰,活动下筋骨便朝正好路过的顶着一双兔耳的年轻妇女打了个招呼:
“婶,早。”
年轻妇女闻声偏头对门口女子亲切地笑了笑:
“阿心今天起的很早啊。”
丹心挠头笑笑,她本就嗜睡,况且经常半夜被交代任务导致第二天正午前少有醒来,时间久了,街坊邻里也就见怪不怪了。
“也不早了,婶这是买菜去了吗。”丹心看看年轻妇女手里放满了食物的菜篮子说道。
“是啊,婶先不说了,家里还等着婶回去做饭呢。阿心要不要,去婶家里吃饭。”
“不用了,婶你去忙吧。”
“那婶走了。”年轻妇女拍拍丹心的肩道。
丹心点点头笑道:
“嗯,婶慢走。”
年轻妇女走后,丹心便回院随便煮了些东西。她搬了张凳子坐在灶旁,边吃着煮好的面边不时看着灶坑还未熄灭的火苗。说实在的,自从吃了沧漌的炒面,她越发觉得自己煮的不好吃。
她摸着自己右脸上的蛇鳞,想想沧漌安排她潜伏在市井中已达数月。为了将自己伪装好,沧漌把蛇鳞融进丹心的右脸上,与魔界普通民众无异。
魔界的普通民众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动植物的特征,虽然不违和,但与神界人相比仍旧异样。听说最早没有神界魔界之分,中间的那一道分界线也本不存在。后来有些人灵力开始变异,魔气也因此产生。虽然这样并没恶化他们的心智,但他们的模样开始变化。再后来灵力变异的那一类人处处受排挤,最早的魔界王带着变异魔众开辟出属于他们的天地,起初两界还非常混乱,但后来经时间的沉淀,神界不再有变异者的出现,两界也势均力敌。单单的偏见到此后矛盾的不断激化,致使后来的两界征战不断,两方还设起了现在所存在的屏障,彻底地绝与往来。
丹心来这后依旧少话,但这里的人都很热情,慢慢的,丹心跟街坊邻里相处得就如亲人一般。她不习惯去别人家,好在人家待她亲善,时间长了,一有空她就去窜门。有时还带着她们的的孩子玩耍,跟他们打成一片。但更多的时候,是同那些大人们聊天,套套消息,有时候普通人最神奇的存在便是消息很灵通,她们总能在不清楚的渠道中得到一些消息,即便是改造过的,也能从中推断出一些信息。丹心也因此听到许多故事传闻,或真或假,不过都是人们饭后茶余的谈天。但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就仿佛在听故事般,她听了那么多的故事,让她品味许久的便是魔界之花的由来了。
据说那位创起魔界的王在神界时遇到了一位与他心意互通的平凡女子,也正是这位女子,支撑着他踏着血河,踩过尸骨,一步一步建立起这个庇护魔众的地方。那王绘出了他的江山图,本想与那女子一起坐拥,奈女子舍不去故土,放不下亲人,再者看多了族人被屠戮不免心生愧疚,她似乎在用自己的幸福去祈祷着那些死去的人灵魂安歇,两人也因此分隔两地。她就是这样一个善良又有血性的人,不然又怎能捕获那王的心。即便两人还是有相会,但漫漫长夜那个共你生死的良人不在身侧,免不了神伤,更免不了相思之苦。后来神界的人发现女子与魔界往来便将她重伤,女子托着残躯千方百计逃往魔界,只为见他一面。涉过千山万水,女子终于到了魔界,但她的身体已到了极限,她伫立在空旷的土地上看着不远处被群山环绕着的热闹,房屋错落有致,一座巨大的宫殿坐落在其正中央。她的眼神有些涣散,恍惚间看见她的王携着清风向她走来,她笑了,身体缓缓垂落,她满足地闭上了眼。女子的确没看错,那王正向她奔去,他抱起已没了气息的女子,失心般走在宫殿的归途中。女子身上的血液顺着玉臂从指间滴落,后来,只要被那女子的血滴过的地方都长出了一朵红色的小花,慢慢蔓延到整个魔界。再后来,这朵花成了魔界之花,那女子也成了魔界唯一能接受的神界人。那王后来怎样也无人知晓了,唯一传下来的是,他同那女子都葬在现今魔界与神界的那道分界线内。
伪装成普通魔众的这数月中,丹心探查过许多消息,也帮沧漌扫除了许多障碍,虽然有时候也很棘手,但好在有惊无险。这乍一看像是沧漌处处在刁难她,什么难的任务都交给她去做。刚开始她也愤然,但后来她便觉得沧漌这样做定有深意。
即便有时惊险万分,丹心也没有像这些天一样不安过。她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般。她自嘲了下,心想该不会是自己杀的那些人要来向她索命了吧。
她起身将碗筷往池中一扔,想着晚上再一并洗了。
趁着这一闲,她打算去街上好好逛逛。在这那么久,她好像从来没有放下心来好好留意过这个她生活的环境。魔界最繁华的地带,她也只匆匆瞧过一次。
街上的光景让她目不暇接,她脚步轻盈地徜徉在其中,日光跟随着普洒在她所经过的地方。街上摊子,商铺五花八门,所贩之物也自然形色不一。
丹心在一家饭店停下了脚步,她望着里头看了很久。店内仍宾客如云,落雪依旧,只不过当年的人早已丧失那时的烂漫与天真。
丹心走进店里,点了盘她当时让她食指大动的玉糕子。她拿起一个放进嘴里,玉糕子不变她初食所觉的柔软,咬一口所流出的糖浆仍旧甜而不腻,让人心情大好。
她突然想起来这里的老板娘正是黔灵的好友,也不知道会不会偶遇黔灵。若是遇见,乔装一番后的她会不会被认出,毕竟这个样子只有沧漌见过。大半年里,她也有找过黔灵,不管有事没事,但用的都是她原来的面孔;黔灵知道丹心在干什么,为了不妨碍她,她从来没有去找过丹心,自然也不知道丹心乔装后的模样。
这大半年里,丹心明白黔灵在沧漌那的分量,因此在她联系不到冥奇的时候,便会托黔灵给沧漌消息。她不想去见沧漌,她怕会管不住自己将对他的厌恶一点一点的划掉,她一直认为沧漌是那种重心机,算计别人感情的人,一旦厌恶感升起,便会越陷越深,直至想不起他的好,好像眼前有一块滤镜,甚至看不见他的善。沧漌也许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他也在那一别后没再找过她,两人消息的互通便是靠着冥奇,若是冥奇暂时被安排别处办事,沧漌也会设法传达出消息而非亲自转达。
“哎呦。”
丹心本透过窗欣赏着窗外的街景,耳尖便听到不远处跑着正欢的小孩子撞到人摔倒发出的声音,她朝小孩撞的人看去,倏尔放大了瞳孔。她本想先走免得被瞧见,但好奇心使然,她还是隐匿着气息继续望着。
小孩撞到沧漌后,手里的糖人也从手中滑落,碎了一地。小孩看着面目全非的糖人,心口一酸,委曲的哭了起来,他又扯又晃着沧漌的衣角:
“哇哇哇~你还我糖人,你还我糖人。”
沧漌的眉头皱了皱,他看着哭个不止的小孩,脸色愈发冷起来。他看了看四周,随即施法让街上的人都看不见他们,他拎起小孩,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小孩这才看清他撞的人的样子,他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沧漌,吓得止住了哭声,就愣愣地盯着沧漌。
丹心看着沧漌的举动,警惕心显露的愈发浓郁。以致沧漌若是出手,她能及时制止,但事实上是她多虑了。
沧漌与被他拎在半空的小孩对视,随后说道,语调温凉,似霜化在板石上:
“刚才你说我把你的糖人撞坏了,可我倒觉得是你自己不小心导致的,你不知道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小孩在空中挣扎了两下,沧漌随后也将他放了下来。
小孩虽然怕沧漌,但他听得懂沧漌的意思,他低下头弱弱地说道:
“对,对不起,阿娘好不容易给我买的糖人,我都来不及舍得吃它就碎了,我一时急才,才-----”
“算了,下次可要注意,这个给你。”
丹心看见沧漌将不知是什么时候在手上的一束糖人递给小孩,面色柔和了些,但看去依旧落落穆穆。
小孩的心本就纯净,他接过沧漌的糖人,眼睛就像装着星星般明亮,手里的糖人一根一根的包在棕色的纸上,好似一束鲜花,他粗略的数了数,竟有十来根。小孩开心的笑了起来,灿烂得如同向阳的花朵。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大哥哥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谢谢大哥哥,我以后再也不会乱说话撒谎了。”
“嗯,走吧。”沧漌摸了摸小孩的头,撤去他施下的小法术。
小孩抱着他认错得来的奖励消失在巷尾。
沧漌似乎觉察到什么,他偏头望去正好对上丹心的目光。丹心倚靠着窗沿,微风不断向她扑去,吹得她头上的发带在空中不停游飞,她知道沧漌已经发现她,她回去温柔一笑,至少这一刻,她的心是明净透亮的。
沧漌怔了一下,他仿佛看见重影,记忆里那个爱笑温柔的丹心又出现在他眼前。
沧漌一身素白布衣瞬移到丹心身旁,着实将丹心下吓了一跳,丹心向窗侧移了移:
“你,你过来作甚,不怕被人发现。”
“我所掌握的谋乱者都已清净,你不用再潜伏搜获罪证了。况且----”沧漌望着丹心继续说道:
“况且那人已经发现你了,我怕你继续待下去会有危险,那人,不好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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