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砾金的烈日疯狂的炙烤着整个大漠,似乎要将这天地苍穹间的一切都熔化。
丁逸和盈歌一左一右斜挂在驼峰两边,像两坨沉甸甸的大猪肉,一巅一晃的向前走着。柳芊芊骑着另外一头骆驼,她的孪生姐姐柳冰冰则骑着那头气势逼人的大灰狼,两人走在最前边。
“老弟,你的腿压住我的脚了了,再压下去,我就要变瘸子了。”盈歌摇了摇倒挂在骆驼肚子下方的脑袋,看着倒挂在骆驼肚子另外一边的丁逸的脑袋,有气无力的说道。他感觉自己已经被烈日烤的有些神志不清了。
“可我动不了啊。”丁逸说道。
确实动不了,盈歌苦笑了一声,因为自己也动不了,这见鬼的迷药也不知道是用哪门子见鬼的法子炼制的,竟然瞒过了自己。要知道,自己虽然一向轻浮浪荡,但倘若真想要让他中招,那却绝非易事。因为他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的轻浪,恰恰相反,他是个极聪明极警惕之人。
但这次,他是真的中招了。
浪荡江湖这么久,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暗算了个正着。
“能不能给我点水喝?”盈歌叹了口气,挣扎着抬起头看了一眼柳芊芊手里的水袋,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已经快要烧了起来,事实上不仅是喉咙,他觉得全身各处似乎都在烧。沙漠中升腾而起的热浪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你杀了活剥皮,我很不开心,所以我不能给你水喝。”柳芊芊瞟了他一眼,拧开水袋,将一整袋水尽数洒在地上,水花溅落之处,立刻冒起了一阵青烟。
盈歌又叹了口气,“姑娘如此貌美,难道还缺活剥皮那么一个干瘦如柴的姘头不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盈歌愿你为你效床递之劳。”
“你已经熟透了,我没有兴趣,我更喜欢生瓜蛋子,这样会更刺激一些。”柳芊芊看了看驼峰另一边的丁逸,眼神中又升起了那股熟悉的炽热。
“我有些糊涂了,”盈歌叹了口气,“既然丁逸要去找你们的那位圣女,而你们呢,想必是奉命来抓他,那这不是一拍即合的事么,你们为何不在西域安安心心的等着我们,还费这么大周折干什么?”
“本来确实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周折,可谁让半路上杀出一个你这样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呢?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也就只好费点神了。”柳冰冰说道。
“看来你们真是太抬举我了。”盈歌苦笑着说道。
一大片乌云遮住了烈日,天空变得阴暗了下来。
柳冰冰抬头望着远方,脸色骤变。
“快走,沙暴要来了。”
柳冰冰挥动长鞭,骆驼吃痛之下,一声低哞,跑了起来。
盈歌和丁逸被挂在驼峰两边,一上一下,一上一下,被颠的两眼翻白,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移了位。
大漠的天,女人的脸,说变就变,想变就变。
狂风卷积着砂砾,肆无忌惮的劈打过来。昏暗的天地间,已被漫天飞舞的黄沙笼罩。除了呼啸的风声和劈头盖脸而来的沙子,盈歌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骆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阵阵悲鸣。
丁逸勉强睁开眼睛,大叫着,“盈歌,盈歌,你在哪里?”
没有人应答,就连柳冰冰和柳芊芊姐妹两还有那只威武雄壮的大灰狼也已失去了无踪影。
风更大了,丁逸感觉到脚下的大漠开始颤抖,他觉得自己随时都要随风而去,求生的欲望让原本已瘫软的身体突然间生出了些许力气来,丁逸拼命伸手抓住了驼峰,颤抖着爬了起来。
然后丁逸看到盈歌就躺在驼峰的另一边,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被沙子埋没,只漏出一只手露在外面,如同半截枯干的木桩一样,在不停的无力摇晃着。
“盈歌。”丁逸大叫一声,拼命的翻过了驼峰,扑倒在地上,伸出颤抖的双手奋力的刨开了沙子,然后死死揪着盈歌的头发,将他的脑袋从沙子里生生的拽了起来。
盈歌脸色苍白,吐出几口沙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冲着丁逸勉强笑了笑,低声道,“好险,差点就被活埋在这沙子里。”
“抓紧驼峰,抓紧,只要骆驼飞不走,我们就没事。”丁逸大声说道。
话音未落,一道巨大的龙卷风袭来,骆驼一声惨叫,立刻被卷了进去。丁逸和盈歌就像两只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随风荡起。
在狂怒的大漠面前,单靠着一只小小的骆驼显然是不管用的。
丁逸死死的抱着盈歌,紧紧的闭上眼睛,两人就像陀螺一样,在半空的风沙中转个不停。就在丁逸觉得自己快要被生生旋转的四分五裂的时候,他和盈歌突然间被摔出了风口,然后从半空中重重的掉在了地上。
“盈歌,盈歌,你没事吧?”丁逸大叫着,激荡的砂砾噼里啪啦的劈打在他的脸上,令他几乎要窒息。
盈歌无力的蠕动了下嘴唇,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在沙暴的漩涡中昏天暗地的旋转了半天,他已经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丁逸紧紧的抓着盈歌,他觉得身下的沙子突然开始缓缓移动了起来。他和盈歌就像是坐着一艘小船,随着沙海向前滑去。
“流,流沙,老弟,你快走。”盈歌看着身边快速移动的沙子,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挣扎着张开嘴唇,低声吐出了几个字。但他的声音瞬间就被沙暴的呼啸声吞没。
沙子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丁逸突然看到,自己和盈歌似乎正在滑向一个平缓而巨大的沙坑,沙坑的中央是一个缓慢蠕动的旋涡。
一阵低沉的悲鸣声传来,丁逸回过头,看到距离自己三尺远的地方,那只骆驼正在快速的滑向沙坑中央的旋涡,骆驼在奋力的挣扎着想要逃出去,但流沙巨大的力量依旧将它快速的推至旋涡中心,骆驼发出了一声最后的长鸣,然后瞬间陷入流沙之中不见了踪影。
丁逸看的寒毛直竖,他伸出一只手臂,拼命的到处胡乱抓着。他抓到了一簇沙蓬。沙蓬坚硬的木刺刺入了他的手掌,丁逸一只手抓着盈歌,一只手死死的抓着沙蓬。
小小的沙蓬经不起两个人的重量,片刻之后,沙蓬被连根拔起,丁逸和盈歌加速滑向沙坑。
很幸运,丁逸一伸手,再次抓到了一簇沙蓬。
风沙似乎小了一些,丁逸勉强睁开眼睛,惊恐的看到四处的沙子此刻正在向瀑布一般流向中间的一个大坑,而此刻他和盈歌就处在瀑布的边缘。
手里的沙蓬又被连根拔起,丁逸抓住了另外一颗。他看到周围的沙蓬已没几颗,再这样抓下去,他和盈歌迟早要被流沙所吞没。
盈歌的身子忽然动了动,他睁开眼睛,低声说道,“松手。”
丁逸咬着牙摇摇头,死死的抓着沙蓬。血顺着他的胳膊流了下来,他的手掌早已被扎的血肉模糊。
“这是流沙,百年难得一见,送我下去,刚好让我见识见识。”盈歌笑了笑说道。
又一颗沙蓬被连根拔起,丁逸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的沙蓬。很可惜,这颗沙蓬看起来比其他的更娇嫩,丁逸看着它在被一点点的拔起,他和盈歌的身体在一点点的滑向沙暴深坑。
盈歌似乎想要用力推开丁逸,可他却一点力气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