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里,左明义正在花园的青石板路上散步,见端王迎面走来,春风满面,一脸悦色。待他走近,左明义先行礼,然后问端王何事欢喜。
端王一把抓住左相的手,兴致勃勃地说起自己刚收到的好消息。自然是,皇上看了宋御使的奏章,便把靖王殿下叫来问询,哪想靖王毫不知情,一口咬定御史诬告,口气生硬。宋应也是个硬骨头,以命强言。皇上奈何不过,派人特地去摘星楼查看,事实之下,靖王无话可说。皇上余恐不消,罚靖王在家闭门反省,没有圣诣不得出府。
“痛快!”说完,端王得意之情易于言表。
“靖王殿下被软禁,只怕还是头一回吧。”左相平静地说。
“还是左相的手段高明。”
“王爷话说错了。这不是下官的手段高明,是宋御史据实禀报,履行职责罢了。”左名义走到花园的池塘边,望着水中游动的锦鲤。
“可是父皇却着实软禁了皇兄哪,若不是左相您让宋应上这份折子,怎么会有这等好结果?”端王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王爷还是没有说到点子上啊。”左相冲端王微微一笑,“这折子嘛是宋应上的,功劳在他身上。老夫不过点拨了他两下。”
“哦,如何点拨,小王愿闻其详。”
“呵呵,”左相笑道,“王爷,靖王所在意的惟一妻一子而已。送血珊瑚的事可大可小,靖王不会在意,陛下也不会为这事大动干戈。所以参靖王不如参他儿子,不过参靖王一个管教不严有用吗?王爷膝下不也有恶劣顽皮的主?但参他儿子不习文式,不思进取就不一样了。靖王定会与陛下力争,宋应再以死相抗,事情败露后,皇上下不来台,严惩靖王就是水到渠成。”
“相爷果然是料事如神,只是本王也没想到,皇兄竟会为这事顶撞父皇。”端王感概道。
左相微微一笑,将端王领到石桥上,桥下锦锂见到二人身影,蜂拥而至,在水面鼓张着大嘴乞食。
“赵洪这个人感情上专一笃定,内室惟有一妻,早年沙场征战,夫妻又聚少离多,后晚年一子。换作王爷,您疼不疼这个儿子。”
“哦,原来是这样。”端王听完,若有所思。
“殿下,不知皇上差您办的事做得怎么样了?可还顺利吗?”
“哎,难哪!”端王长叹一声,“费尽心力去讨去求,也才募到二千两。”
“二千两?比老臣预想的要多啊!”左相捋捋胡须,笑着说。
“左相您就别笑话我了。真不知,如何去向父皇交差?”
“这个事好办,谁交了,谁没交,交了多少?您给陛下一个明细账就成。不过,京城里无论皇亲宗室大小、远近,王爷您个个都要问遍。”
“这是何意!”端王一脸疑惑。
“您就按老臣的话做吧,皇上也没指望您能筹齐八万两银子来填国库的窟窿。”左相冲端王眯了眯眼。
“哦,是这样。本王明白了。”端王然有介事的点点头,“可有六瓣梅的消息?”
“没有。不过,现在靖王已被禁足,这是个机会,其它的事,就交给六瓣梅吧。”左相说完手一扬,手中的鱼食落入池塘,鱼群立即躁动起来,水面哗哗只响。
靖王府里。靖王赵洪已禁足于府中数日,心中好不烦躁,他
把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拧,透过窗子眺看远方。
张简之进门后,径直走过来,低头唤了一声:“王爷。”
靖王回过神,转身对户部尚书,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王爷您站在窗前多久了?”张简之说。
“我不知道,从进门起,就一直站着。”靖王笑了笑。
“王爷看什么,这么认真,这么投入?且容下官一问。”张
简之说完走到靖王旁边。
“我看看夕阳下的京城。”靖王指着昏黄的落日和金黄光辉下的墙垣,“尚书大人,这夕阳多美啊!可惜就要下山了。”
“殿下为何只看到将落之夕阳,难道看不到归巢的喜鹊?”张简之指指天空中一只扑打双翼的灰喜鹊,那种快乐的姿态使天空格外有生气。
“尚书大人独具慧眼,能看到不同之处,本王不及啊。”靖王心情开阔了些,问道:“张尚书,此次来,是为了核查地方、藩王赋税、财务之事吧?”
“王爷,此事宜早不宜迟啊。”
“张大人说得有理啊。只是,本王已被软禁,没有陛下旨意,不可出府半步,要不张大人就替本王出去走一遭。”靖王笑道。
“王爷说笑了,没有您撑腰,下官还真办不成这事。”张简之也笑。
“过谦了,张大人。”靖王听了,摊摊手。
“殿下就真的在府里,坐以待毙吗?”张简之问道。
“尚书大人看来心中已有对策了,还请大人不吝赐教,本王洗耳恭听。”赵洪颇有深意地看了张简之一眼。
“殿下好眼力。下官确实有一计,可让王爷走出王府,让陛下收回成命。”
靖王听了,疑惑地看着张简之。
张简之在靖王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
张简之说完后,赵洪低头来回走动,思考再三,“好!就依尚书大人计策行事。”
“王爷,下官还有一事。”张简之接着说。
“何事?”
“端王筹款的事,还请王爷在背后多帮衬。”
“恩?”靖王有些意外、也有不高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本王帮他?”
“不错!”张简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张大人是什么意思?本王不太明白。”
张简之笑笑:“王爷不会以为,陛下是真的想让端王筹集银两去填国库的窟窿吧?”
“尚书大人以为呢?”
“陛下此举,只怕是想以此试探皇亲宗室,何人支持您,何人支持端王。”张简之笑道。
“恩,有些道理。不过,果真如此,那本王更不应该忤逆朕意啊。”
“如果您不帮端王,倘若端王殿下向圣上参报您煽动宗室、阻挠筹款,当如何应对?”张简之反问。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相信父皇不会偏听端王的无据之言”。靖王满不在乎地说。
张简之再次走到靖王身边,“王爷,请慎重。现在二王相斗,任何一点偏差都有可能影响大局。这一次,陛下虽然不会听信,但心里已经有了猜忌,难保下一次不会,依下官之愚见.....”
“好了,尚书大人不必多言。本王以为天下惟有德之人得之,权斗之术可保江山社稷安定久长吗?这件事就不要多说了。”靖王脸说黑就黑。
张简之却并不着急,不慌不忙地说道:“王爷有仁爱厚德
之心实乃我朝之福,不过殿下,现在国库空虚,有德者当如何呢?填补亏空,以滋国用,算不算得上一件有德之行呢?”
“这.....呵呵,”靖王,不好意思地笑笑,“张尚书,您是真会说话啊。”
“是王爷轻小利、重大义。下官不过逞了口舌之快。”张简之谦虚地做了一揖。
“倒是便宜了我那不成器的皇养,让他白捡了个功劳。”靖王不无遗憾地说。
“王爷放心,皇上虽老,却心如明镜。他当然清楚向宗室筹款这事没有您的暗中相助,凭端王一已之力怎么筹得到这八万两银子。”
“嗯,尚书大人一语惊醒梦中人啊。”靖王高兴地拍拍张
简之的肩膀。窗外,太阳已落下地平线,一轮明月正慢慢升起。
皇家花园,到处是奇花异草,参天大树也三五成荫。在巨大的树荫下,皇上与庄妃正饶有兴致地看两队太监拔河。
“加油,使劲,”皇帝很兴奋,站起来挥舞双手。
庄妃安坐于凉椅上,静静地看着。庄妃是靖王的生母,是后宫中唯二的贵妃。皇上未立皇后,庄妃与丽妃就分管东西内宫之事。
也许是受到了天子加油的鼓舞,左边那队竟打破僵局,刚才还定住不动的红绸渐渐向左移去。
“快!使劲!赢了,朕重重有赏。”皇上走下场,站在左队旁边,恨不得自己上阵。
最终红绳越过界线,左队赢了。
“哈哈!”皇上像个孩子一样欢呼,全然不顾满额的汗珠。
“去到尚宫处领赏。”皇帝兴奋地拍着左队太监的肩膀。
左队的人忙跪下谢赏,高兴之情易于颜表。右队的个个面如死灰,心里艳羡不已。
庄妃蚕眉凤目,虽年岁已高,却风韵犹存,头无白发,脸
无皱纹,只是略微松弛的皮肤,告诉世人,她已不再年轻。
庄妃走到皇上旁边小声说:“陛下,右队拔河也是出了真力气啊。”
皇上冲庄妃会意一笑,也给了右队一样的封赏。
两队太监千恩万谢而去。
“哈,若是年轻十岁,朕也要下场,让爱妃一睹朕的雄风。”皇上意犹未尽。
庄妃只是笑笑,递过条热毛巾,“陛下的雄风臣妾见识得还少么。您出汗了,快擦擦,小心受风着了凉。”
“没事,没事。”皇上嘴上拒绝,却将脸凑过去,由着庄妃
操干脸额的汗珠。
王莲和急匆匆地跑到树荫下,脸上标态性的弥勒笑荡然无存。
“陛下,靖王殿下在宫外求见!”王莲和跪在地上带着小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