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尝不知道石姑娘的心思,只是,”杜天一叹道,“程大人,我该怎么办?”
程大人微微一笑,口气变得和气起来,“杜先生,我认为六瓣梅的目标并不是石府,而是她。”
“什么?!你是说石姑娘?”杜天一惊得从地上跳起来,“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程无双急忙追问,生怕杜天一漏了什么关键线索。
“因为,她是那么善良,那么可爱,那么活泼!”杜天一一脸的花痴。
我真的好像打死他!程无双强忍住打人的冲动。
“可惜六瓣梅不会因为她善良、可爱、活泼,心慈手软。”
“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救她!”
“看来你还存一点良知,首先,你要跟欧阳正如划清界限,他利用你给杀手报信,说不定他就是杀害石氏失妇的主谋之一。”
“好,我再不去烟雨江南了。”
“恰恰相反,你应该去。了解六瓣梅的想法,才能更好地保护石清泉。”
杜天一低头沉思了片刻,程无双紧紧地盯着他。
半响,杜天一抬起头来,“程大人,为什么刑部不把欧阳正如抓起来?”
“抓起来?六瓣梅还会派另一个人来执行任务。当前要做的是搞清敌人的真实意图,再选个合适的时机,一网打尽!至于石清泉那边,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怎么样,杜先生!”
杜天一缄默无言,他回想当初听信欧阳正如的话从准南来到京城,行李被偷,举头无路之际,欧阳正如没有救济他,反而继续危胁他。而石情泉,美丽,活发又热情,虽素不相识,却给了他许多帮助。
他利用了她的善良,等到他明白过来想放手时,为时已晚。
杜天一狠狠揪着脑袋上的头发,眼里红红的,眼眶里闪着泪光,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我听你的!”
程无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凑到杜天一的耳边:“十六那日,你如约去烟雨江南碰头,然后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左明义的相府并不大,却布置得十分稚致。比如端王所处的这个会客厅,颜色装饰得并不华美,却都是用坚实的楠
木修建,完全以古朴取胜,桌椅屏风等一色家具也只是涂了一层表漆,显露着原木的颜色。
端王身上鲜艳华丽的衣裳在这里格外扎眼。端王没有在意这不和谐的搭配,他看着坐在对面满脑花白胡须的左相,问道:“左相,今天,本王在议事殿上如何?”
左相持授胡须垂下眼睛,思考了会,继而又抬眼看了端王。端王从未见过左相如此严肃过。
“殿下自己觉得呢?”左明义反问
赵豫自以为在议事殿上应变果断,言语得体,况且还争得了一个为父皇办事的机会,心里正欣欣然、故向左明义询问,颇有炫耀之意。左相的反问,却让他隐约感得有些不对?
“相爷,是否本王殿上言行有所不妥?”端王担心地问。
“王爷,请怒老臣直言,这次议事殿上,靖王得大利,您,哎,得了个祸。”左相平静地说,脸上露出一丝不苟的神情。
端王垂下眼睛,凝视地面思索良久也没有想明白左相这句话的意思。
“还请相爷明言!”
“老臣斗胆请问王爷,当下二王夺位。靖王靠谁,王爷,又靠谁?”
端王听了,脸上一片茫然。
“哎。”左相轻轻摇摇头,“王爷,简单点,靖王若得了位子,谁最高兴?殿下若登了为,谁最高兴?”
“相爷莫绕弯子啦,本王愚钝,您就明说了吧。”
左相长叹一声,左手摸摸胡子,稍事停顿,然后向端王娓娓道来。
“靖王乃皇帝长子又是正宫所生,地位显贵,且素有大志,善独断,皇子之中无人能出其右,皇亲之中,朝堂之上大多支持,按理本该沿袭太子东宫之位。”
“原来左相也这样认为?”端王有些失望。
“请王爷让老民把话说完。”左明义接着说,“王爷生母地位卑贱,虽后来被丽妃收养,但论出身是比不过靖王的。论能力您就更比不过请王了。”
“老相爷,你到底要说什么。”端王有些不耐烦了,但出于对左相的尊重,还是收起了抱怨。
“之所以您能参与夺位,原因有三。其一,靖王子嗣少,王爷子嗣多。靖王膝下唯有一子赵煜轩,未过十岁,且靖王只有一妻,年岁已大。王爷有三子五女,更兼妻妾成群。其二,靖王不止一次公开主张盐铁专营,紧收财权,这就明显断了地方大员和各处蕃王的财路,所以朝中大臣较多支持,地方势力大多反对他。其三,靖王好与江湖之士结交,谓体察民意,据说,他的妻子也是江湖人士,此举甚不得皇上、甚至庄妃的喜欢。有此三点,皇上年近七十,还不敢把太子之位传干靖王,皇上还在犹像啊。”
端王恍然大悟,猛地一拍椅背:“相爷,本王明白了!”
“王爷说说,明白什么了?”左明义笑道。
“父皇把查审地方财援的权力交给皇兄,是让他去压服各地官吏、番王,为他登基铺路。”
“嗯,王爷的想法很有道理。”左明义听了,不住地点头。
“果真如此,本王岂不永无登基希望了?!”端王脸一沉,压低声音像是自言自语。
“王爷,不必太过悲观,皇上不是还赐了您一项任务吗?”
“左相是说在皇亲里筹款补亏之事?”
“这可是个受气不讨好的苦差。本相以为,王爷是在皇上面前讨了一桩祸。”
“是啊,现在想想,本王对于能否办成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端王一脸沮丧。
“不过,自古福祸相依。”左相笑道,“皇上肯把这事交付予王爷,就是信任和倚重。弥补国库亏空,这么紧急重要的事,皇上没有派给靖王,就是不想让靖王独大,王爷不要妄自菲薄,应该尽心尽力,办好皇上交予的差事。”
“左相,只怕,难啊。你也知道这些皇亲大多是支持靖王的,本王在这些人眼里,哎,一言难尽!”
“王爷出身低微,在皇亲宗族间不受待见,筹钱自然不易。不过老臣以为陛下此举却是有意为之。”左相说道.
“相爷请明言。”端王感到事情又有了转机。
“难道端王真的以为是国库缺这八万两银子么?”左相笑道,“张简之和靖王抛出这个议题,不过是为了彻查地方财账,制造借口而已,皇上圣明,又岂会不知?”
“可是皇上终究还是准了赵洪的奏请啊。”
“不过皇上也禁了靖王十天?这十天足够各地大员和藩王们清理做帐,应付靖王的检查了。所以,老臣预料靖王此番所获不多,说不定还会跟一些州郡长官结梁子。”左明义顿了一下,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端王越听越有兴趣,他摸摸左手上的戒指,“照左相的话,父皇是在故意整皇兄吗?”
“皇上与靖王政见相同,不过是手段不一罢了。靖王想毕其功于一役,皇上想循序渐进,让靖王去查帐是要敲山震虎,弹压一下地方势力。”
“噢,原来是这样。”端王听了左相的话如梦初醒。
“至于陛下为何派王爷去皇亲宗族中筹钱。老臣以为,陛下只是想搞清楚,哪些皇亲是能撇开门户之见,以国事为重的?这些人,日后必是新君的左膀右臂,必经皇上年事已高啊。”
“左相的意思是,在这个时节,还能帮本王筹钱的,必是识大体、顾大局之人。”
“不错,王爷一定要记住这些帮你的皇亲,日后若登大统,他们都是可以倚仗的人。”
“相爷一席话,如醒醍配醐灌顶,本王记住了。”端王深深向左相鞠躬,左相忙站起身,扶起端王。
“王爷,万万不可,折煞老臣也。”
端王却推开左相的手,郑重而严肃,满满地鞠了一躬。
左相待端王行完礼,语重心长地说:“靖王志向远大,才干卓越,但性情梗直、办事太讲原则,不知变通,又好大喜功,绝非帝王之才。王爷您羽翼未丰,但待人谋事皆有中庸之风,为君者,第一要务为不偏不倚,不急不躁。记住,国势只可徐徐而渐进,万不能蒸蒸而日上,求一时之快也。治大国如烹小鲜,靖王不知其中之理,此陛下久久不肯立其为太子。
“相爷那本王该如何?”端王追问,“真的指望六瓣梅?”
“王爷,六瓣梅是武,要扳倒靖王,光靠武力是不行的。靖王根深势大,从长计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