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商号的货场相当庞大，看着足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场地里是一排排的简易棚子，以木料搭建，上方是稻草防雨，下边有专门的排水渠。

大量的物资整齐的摆放其中，看着有桐油，各类粮食，丝麻，等等。

“大哥，这便是咱们白氏的货场，怎么样，还可以吧。”

“额额额，不是可以，那是相当可以，这么大的货场，足以堆放上万吨的物资了，韩国有这么大的购买力吗？”

“大哥有所不知，咱们在诸国的都城货场都比较大，每一年进出货物，不仅仅的是卖售，还有收购，每一都有货物发往诸国各地，也从诸国各地源源不断的运来。仅仅韩国就要有三十几个较大城邑，魏国仅仅大梁周围的较大城邑就有五十几个，若是加上安邑和河西，足足有上百个城邑。”

“而齐国，楚国更是之多不少，另外还有宋国，卫国，中山国，鲁国，滕国，邹国，巴国，蜀国，越国。甚至楼烦，东胡都有咱们白氏商号，那里有国，那里就有白氏。”

“我兄弟，你家的产业这么大，你一个人忙的过来吗？”

“大哥，家父收徒深广，现在各国的管事都是家父当年派任的，我不过是这两年才替父亲管理，是管理，其实管不管都可以。家父已经早有成规，按规矩执行就可以了。再咱们现在有了高阙，我才懒得管这里的事情。”

“和咱们高阙相比，这些都只能算生意而已。”

“咳。。咳。。。咳。。。。。最近气干燥，嗓子不太舒服。兄弟，安排好了没有，安排好了咱们出去浪吧。”

不带这样炫富的吧，简直太气人了。

街市上，用现代的眼光看，确实很原始，卖货的多数没有店铺门面，而是选择人流密集的地方摆摊设点，有点类似于自由市场。当然，茶舍，酒舍，传舍，以及各国官家办的商铺例外。当然即便是各国官办的商铺，也是很简陋的如不是有招牌能看见，几乎和普通的百姓人家没什么区别。

这个时代还不是注重包装，讲究装潢装修豪华的时代，一切都从实用角度出发。

“兄弟，这些是什么生意，这些女子为什么很多手持麻绳套？”

“大哥，这就是女闾，那些拿着麻绳套的是私娼。其实就是豪门的奴隶。”

“怎么这种生意还有官私之分？”

“大哥有所不知，这女闾也是始于管仲，相传管仲当年齐国为相，齐国穷困。也无人才，于是便招贤纳士，也为打探各国的消息，他将民间的游女。组织到一起，开办了女闾。”

“这下的贤士，其实无外乎名利权色四字，要吸引人才，把人才吸引到了齐国，有美人在吸引这些人才，在许以官职，很多人愿意留在齐国，从此再也不想回自己的国家了。”

“兄弟，的确是这样，这管仲，可谓是非常的聪明，搞了这样的女闾，带动霖方经济，留住了人才，还赚了钱，很多人都愿意在这上面消费，商人、才子，别的国家的人都来到齐国，在这上面花了不少钱，从此齐国会逐渐富裕起来了。”

“没错大哥，管仲搞了女闾，甚至到其他诸侯国开设女闾，打探消息，套取情报。还赚了诸侯国的钱财，于是大家纷纷效仿，你在我家开女闾，我也在你家开女闾。一来二去，这诸侯国的主要城邑之内都有各国的女闾馆舍，大家心知肚明，也就各不干涉。”

“而一些贵胄，豪门，甚至是宗室，也看到了其中巨大的好处，也纷纷效仿，但他们不是官办的，并且以购买来的奴隶为主，所以叫做私娼，游女，可唤上门演奏歌舞，宴请陪酒。”

“原来如此，这就是上门服务啊。”

“兄弟，那这魏国馆舍，赵国馆舍这些是干啥的？怎么以国命名？”

“这是各国开设的使者和客商往来投宿的馆舍，当然也接待他国的来尝尝鲜的客人，不过主要以达官贵人为主，里边衣食住行全部齐全。有些甚至连女闾都樱”

“我草，这太厉害了，官办的也就是相当于外交官的配置了。这难道就是大使馆级别的？”

“兄弟，这就是，目前的商业经营，首先是各国的官办馆舍，既服务于自己国家的是商旅使者，也服务于各国的达官贵耄他们主要经营自己国家的产出商品，而不经营其他国家的商品。”

“其次，便是豪门贵胄自己办的馆舍，注意要是酒舍，茶舍，传舍，棋舍，游女舍等等。”

“然后才是民间百姓自己办的店馆舍，多以酒舍，茶舍，传舍，为主。下来就是在闹市的繁华地段摆摊设点经营。这样分类可以吗？”

“大哥的一点没错，确实可以这样分类，大哥你今不我倒是也没注意这一点，但不知大哥这样分类有何想法？”

“哈哈哈，我现在只是初步构想，还没想好，咱们先不谈。我来问你，这铸铜、冶铁、制骨、制陶等等的匠人工坊，可也有这样的区分？”

“不，根据周制，设司马、司寇、司士、司徒，司空五职，位次于三公，并列与六卿，称五官，司马主车乘战马。司寇主刑狱。司士主纠察百官。司徒主土地耕种。司空主铸造建设。各国的兵器，钱币，礼乐器的铸造，城邑的建设，治水，都是司空掌管。不与民间混淆。”

“而大哥这一路看到的这些工坊，完全是民间的百姓中的匠人良工自己的工坊，但是手艺上差一些，好处就是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随意打造。算是满足民间的兵器，耕种器物的需要。”

“那就是咱们眼前看见的，都是百姓自家的买卖了？”

“是这样的，大哥。但这只适合于韩国，赵国，魏国，楚国。而齐国，燕国，和秦国则是铜铁国家专卖，民间不能生产。”

“也对，燕国秦国本身就穷，齐国有管仲变法，连女闾的自己开了，自然不会放过盐铁铜这样的生意。”

雷云在前，白冰在旁，廖姜郑姬和雷婉在后边跟着，几人开始在街道上溜达。尤其是雷云和雷婉，啥也没见过，很是新鲜好奇。韩国的百姓看上去衣着还可以，干净整洁。也少了一些秦国百姓的面黄肌瘦的感觉，看上去倒也是精神饱满。吆喝，叫卖的大多是河南方言俚语，至少雷云听起来没有太大障碍。

要这集市上的商品其实真心种类不多，大多数是粮食，麻布，丝绸，陶器，骨器，兽皮之类的，显得非常单调。渐渐的，他们走到了铸造冶炼的工坊区域。刚刚进入这一个区域，阵阵的热浪就开始袭来。此时这里倒是热闹异常，这让雷云也感觉很惊异。

“兄弟，这儿的生意怎么这么好？”

“大哥忘了吧，现在开春了，还有十几日就是二月二了。农事逐渐繁忙，此时正是打造修补农具，以备农忙的时节了。从现在起，一直到寒食，这里都会异常红火，他们没有咱们高阙的铸造技术，打造器物很慢，所以就这样了。”

“看着生意很好，咱们先慢慢转转看看把。”

慢慢的在众多工坊之间转悠，这里的冶炼大多数还是以木炭冶炼青铜为主，以锻打修补为主。到也是难以引起雷云的兴趣，但是渐渐的，一家工坊，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家工坊看上去很大，对比其他家的工坊，这个应该是附近最大的一间了，五六个年轻人和少年人，一个老者在工坊忙碌。但是他们为什么引起雷云的注意？因为雷云发展他们在用煤和木炭的混合物在锻打铁器。

雷雨饶有兴致的走到工坊的前边开始观察起来。这家工坊的墙上，挂满炼剑的坯子。此时工坊的几人正在忙活，锻打一柄剑坯，看到铁锤击打的力度和钢花，雷云便断定，这是一个低碳钢的剑胚。并不是混钢和折钢的打造方式，而是要渗碳打造。

渗碳打造，这是雷云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采用的技术，当然，作为雷云自然知道这种方式的优缺点，渗碳的方式是将低碳钢以表面渗碳的方式，让其表面达到高碳钢的强度，耐磨度，同时有保持内部的低碳钢的耐冲击，韧性高的特点。是铸造刀剑的比较好的一种方法。

但是这个方法的缺点也非常明显，那就是在不掌握渗碳的量以及均匀程度的情况下，会产生渗碳区域表面的不均匀，导致渗碳工件在淬火和回火的过程中容易断裂，变形。

而眼前的这几个忙碌的匠人，很明显的还没有完全掌握渗碳的技巧，在渗碳的渗碳剂和催渗剂的比例掌握上差了许多。

根据雷云道观察，他们采用的是固体渗碳剂，也就是比较原始的木炭粉，而催渗剂用的是草木灰水和生石灰粉，这本身就有点问题了，草木灰水呈现碱性不假，但催渗剂需要的是金属氧化物，或者氯化物。以及碳酸盐类，比如，碳酸钙，碳酸钠，碳酸钡，碳酸氢钠等等。

若是采用液体的渗碳剂那么必须和催渗剂一起混合成液体，将渗碳在淬火的瞬间完成，液体渗碳的特点就是均匀，但是渗碳层比较薄。而固体的渗碳剂和催渗剂主要是碳粉，石墨粉，主要搭配碳酸盐效果最好，若是要取得更高的表面强度，则需要稀土氯化物或者稀土氧化物。

“不对，错了，别淬火，这样渗碳这把剑就毁了。”

也许是出于习惯，雷云开口提醒了正在淬火的人，然而已经晚了，当剑胚拿出水槽的时候，已经发生的弯曲变形，即便是再回火锻打敲直，这把剑在弯曲的地方的强度，将大大的减少。当然，糊弄人还是没问题的。

“这位公子请了，敢问公子，如何发现这把剑有问题啊？”

“老丈，在下冒昧了，这把剑胚打造线条精美，剑身比青铜剑长了许多，且钢质较好，就是问题出在渗碳环节上，这渗碳不均匀，导致淬火变形，在下一时没忍住，出言提醒，还望老丈勿怪。”

其实这样话雷云很不习惯，但是没办法，毕竟这是战国，现代的表达方式也容易出现对方听不懂的情况。

“哼，你这少年甚是奇怪，我家打造兵器关你什么事，如不是你出言惊扰，也许这把剑不会有问题。”

淬火的少年也许是处于懊恼，也许是打造兵器失败有点火气。开始埋怨起雷云多管闲事了。

“莫要胡，伯苏，再敢乱言就给我滚到后堂去烧火。公子莫怪，侄年轻，这把剑足足打造了七日，耗费甚大，好容易就要成了，结果还是失败了难免有点火气。”

“无妨无妨，在下也是冒昧了，若是刚才这把剑胚从剑刃缓缓入水淬火，也许不会发生变形弯曲。”

“公子，为何从剑刃慢慢入水淬火，这是何道理，还有公子刚的渗碳是何物，还望公子赐教？”

“赐教不敢当，老丈，容我看看你的那些材料可好？”

“当然，当然，公子请。”

雷云走进了工坊，这是一间很大的草庐。顶棚也很高，四处通风，应该是为了及时散去烟尘。雷云仔细的观察台案上的一些材料，连草木灰水也没放过。

然后拿起了那把淬火弯曲的剑胚，用一根细铁棒轻轻敲打各个部位，听声音。几个少年和青年疑惑的看着雷云，但是有老者在场，他们不敢多言。

片刻之后，雷云完全明白了问题所在。于是便将剑胚插回炉火之郑

“老丈，首先是你这把剑，可以再次渗碳补救一下。你们其实现在做的，以碳粉涂抹并锻打剑胚的方式，我叫做渗碳淬火，其实就是将这碳粉，渗透到钢材的表面，增加其强度，耐磨性，又保持了内部的柔软度，让剑身更加的柔韧。”

“但是你这个方法错了，咱们冶铁，在冶炼的过程里，铁中含碳，则为钢，但是含碳量不易太大，太大则不易锻打加工，但是太低的含碳量又无法让钢铁保持一定的强度和硬度，耐磨性。所以就要在加工成刀剑胚子之后，将碳渗入其中，形成一个高碳渗透层，你们冶炼就是这个思路把？”

“是公子，你果然是内行之人，咱们冶炼锻造兵器，确实是这个想法。”

“老丈你看，你渗碳没问题，但是这碳粉的颗粒太粗了，与剑胚的表面接触的不够均匀，所以要先把碳粉完全研磨成细粉。”

“伯远赶紧去研磨碳粉。”

“诺，叔父。”

“还有，老丈。你看，咱们要渗碳，就要有渗碳剂，还要有催渗剂，并且这两个东西必须混合在一起才行，你用碳粉作为渗碳剂，这个称之为固体渗碳剂。而草木灰水是液体的，也就是，你的渗碳剂和催渗剂没有混合，那么在高温渗碳的过程中，实际上没有催渗剂参与反应，渗碳剂的的作用就大大的减缓了，所以，要不，你就要把碳粉，掺进草木灰水，搅拌成浆。”

“然后，将高温锻打的剑胚横置其中淬火，要不，就将石灰石粉，与碳粉混合，在剑胚高温锻打的过程中，不断的向剑胚上撒这种混合粉，然后用盐水淬火。或者用热油淬火。”

“再或者，去白氏商号，买一种叫苏打的东西，与碳粉混合，这种苏打是比较好的催渗剂，渗碳效果相当好。”

“至于这把剑，我建议以固体碳粉加石灰石粉，再次升温，但不要大力的锻打，只是轻微锻打，撒粉渗碳让其自然冷却先退火，然后以红粘土覆土，再次煅烧升温，再以硼砂水淬火试试，然后在以暗红色低温回火一次，应该能得到一把很好的宝剑。”

“伯执，伯统，伯苏，速速按照公子的来做。把油脂，盐水，硼砂，苏打全部取来，没有的马上去买。”

就这样，在雷云的指导下，众人迅速的忙活了起来。雷云看着忙碌的众人，心里确实不太平静，后世的很多冶炼经验，就是这些前辈之人，在不断的失败总结之中摸索出来的。雷云从心里敬重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