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公主驾临御书房!”
通传准见之后,景宁走进御书房,屏退了左右,到龙案前行礼参拜。
“景宁啊,平身吧,到父皇跟前来坐,怎么瞧着这些日子又消瘦了?”南帝放下由长孙丞相上的奏章,抬头换了一副亲和的笑容,面对景宁。
御书房内东西两壁的沉香木架上卷帙浩繁,龙案之上文墨香浓,在整个皇宫里,除了昭明殿和瑞华宫,景宁最喜欢的就是这里了,因为那浓重的墨香书气可以稍稍盖过宫廷御香的气味,她真的一点都不喜欢那种气味……
“景宁此来拜见父皇,是为一事与父皇相商,希望取得父皇的同意。”景宁禀道。
南帝再敏感多疑不过,所以他能明显感觉到景宁自北梁回来后就有了些变化,对他这个父皇更恭敬了,也更疏远了,他总有些不安心,隐隐感觉到景宁所了解的事情比他想象中的多得多,这种不在掌控内的感觉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实在太不好了。
“嗯,景宁,若是罗云门的事情,你这个掌门拿主意就好,父皇相信景宁必然事事稳妥,无论国事还是罗云门之事,父皇最关心的其实还是景宁你啊,尤其是上次你在天梓山被袭,昏迷了那么几日,父皇都急坏,得知你醒了刚要去看你呢,谁想你又马不停蹄地跑到北梁去了,父皇真是一个多月难以安生,恨不得把刑部侦查司巡城御史那些个没用的东西都派到天梓山去,不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就把他们统统斩首!”
说到这些,他看起来真有个宠女儿的父亲样子,若是以前的景宁定会被他这番话感动到,可以感受到一些于她来说很尤为珍贵的温暖感情,可是,她此时听着,只是在想“既然没用还派他们干嘛?”,心中百无聊赖,面上假笑依然:“多谢父皇挂怀,父皇不用担心景宁调查那件案子了,受刺的是罗云门掌门,只有罗云门可以查,刑部他们也没法过问怪不得他们。”
南帝身子前倾些,接着问:“那罗云门可有查出些什么了?”
景宁看他一眼,微笑摇头:“不,罗云门也查不出来,而且景宁也已经让罗云门停止追查了。”
“为什么?”南帝往后仰坐,姿态放松了些。
景宁回道:“因为想要刺杀罗云门掌门的人多着呢,我不想与之浪费时间,罗云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力挽大局,阻止北梁南侵,用联姻的方式使两国签下停战和约。”
南帝还是不习惯景宁对被刺之事这般云淡风轻的态度,觑了觑她的神色,只见她眸色淡然不惊,玉颜之上有一抹胸有成竹的自信微笑,带着与她这个年纪所不相符的稳重沉着,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既能洞穿一切,又让人无法看出她的真实心意,看过这一眼之后,南帝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也不表露分毫,只顺着她的话问:“既然景宁自有主意,父皇就听你的,那景宁你今日要与朕说的就是可以让两国停战的‘联姻之事’?可是,这联姻恐怕不能实现吧?眼下北梁那边不会同意联姻求和的,再说数朝以来南北也有多次联姻,可我们派过去的公主皇子哪一个在北梁得以善终了?都是受尽委屈……父皇实在不忍心……”说到这他又凄哀起来。
“不会,这次我们不用送什么公主皇子去联姻‘求和’,而且北梁也不得不同意这桩亲事。父皇别忘了,我们手里还捏着一个北梁宁王,万朝宗宗主,人在我们手中做人质,决定权就也在我们手中,让他娶一个南晋皇室女子,刚好有了与北梁谈和的名义,‘联姻’不比‘质子’有面子多了嘛?到时候让北梁同意议和停战,北梁也更好接受些。”景宁分析道。
“原来如此……”南帝仍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景宁会突然提出这个主张,他思忖着怎么回应,目光飘转到御书房西面的白玉屏风上,白玉剔透,四扇为画,绘着一幅水墨山河图,图中留白处笔走龙蛇题有国事谭宗德所作的《明君集》序章,当然他不可能是在观书自省,他只是想看清屏风后的纱幔是否有动静,然而那里悄然平静没有风声。
他神思回转,“那能将何人嫁于北梁宁王呢?皇室内的公主……”
“不,父皇,不一定要嫁公主,论及皇室贵女,长公主之女何尝不是?南晋丞相的嫡长女,相府掌上明珠,配他一个与皇位擦肩而过的王爷绰绰有余。”
听闻景宁说完这个主张,南帝心中自有疑虑,所以只在她面前先表示赞同但没马上答应,借口三思劝走了景宁。
景宁告退后,南帝脸色霎时变天,差点将龙案上的那封折子掷下地去,又等了许久,直等到天黑,才见到那屏风后有人影掀帘而出,他与之坦白道:“景宁与长孙青云打定主意将长孙家女儿嫁给北梁宁王以达成南北联姻,这又是什么招式?长孙家到底想怎样?朕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那人对南帝这暴露无遗的多疑猜忌也有些无奈,只在他一番怒言中提取关键信息组织起事情的来龙去脉,稍加揣摩便了然,玲珑心思翩转于眸,含笑道:“此为促成南北两国停战议和的大事,昭明公主与长孙丞相所主张完全正确,他们的目光与手段真教人佩服,陛下应当准奏,支持此般联姻之计,但是,不能让让长孙家的人搭上北梁,要嫁决不能嫁长孙家的女儿,只能嫁皇室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