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郑沣故意晚去了府衙一会儿,待到他来到府衙的时候,府衙门口已经聚集了诸多百姓,同先前来兴师问罪的不一样,这些百姓都热切地看着郑沣。
郑沣故作不知情,问道:“诸位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可禀明辖区主官,我会为大家主持公道。”
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上前一步,颤巍巍道:“我们都知道,我们都知道郑公子是为民做主的好官,郑老守丞也是。我们是听闻说公子你即将离城,郑老守丞也是,往后就不会再回奉化了,我们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郑沣怔了怔,他忽然沉默了。他越是沉默,人们就越是心惊胆战,不知道结果如何。
许久,时间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随着郑沣清晰而叹惋的一声叹息,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一下。他们都是奉化的普通百姓,他们也都或者去过,或者听说过别的城池,知道别的地方的生活状态如何。他们知道是郑忠清廉为政,所以他们才得以生活地没那么大负担。他们知道奉化在一天天变好,但是这种变好是建立在郑家来到奉化的基础上。
那个老者眼眶瞬间就湿润了,他敲打着拐杖道:“有志莫问年高,虽然郑老守丞和郑公子你在老头子眼里都还是孩子,但是这奉化不能离开你们的庇佑。不知道往后奉化又会如何,老朽我代表大家恳求郑公子一句,能否请奏朝廷,起码公子你留在奉化。”
郑沣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眶,回答道:“老先生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在这里代掌守丞印就是顺着我爹的意思,我并没有朝廷的委任书。我等都是大宣的子民,怎可僭越行权?若是奉化还是我爹说了算,那我自然一定尽心竭力在他回来之前守好,但是此时我爹已然说不上话,我继续待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多些诸位抬爱,在下谢过了。”
这倒不是他装模作样的,虽然这些百姓的情绪自然有人为煽动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大多数还是诚恳地爱戴着自己的父亲,虽然自己为官不久,但是毕竟秉承着父亲的意志,这些人民便也信任他。
而此刻,取信于民,成为了自己的战略手段,若非这种时期,他真的不愿意这样做。他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百姓,摆摆手道:“诸位请回吧。”
老者却不愿离开,他说道:“我们大概都猜到了这消息是真的,听到公子你这样承认,我们还是心下难过。先前的时候,许多百姓都想要来府衙送一些薄礼以答谢公子和郑大人,只是人太多了,为了不让公子徒增困扰,所以来了的只是城里的豪绅大儒。虽然礼物不见得丰盛,但是也是百姓祈祷公子未来可顺顺利利,还请公子收下。”
说罢,他摆了摆手,身后那些豪绅名流纷纷上前,马车上下人抬下来的都是一箱一箱的礼物,有财宝,有地方风味的小吃,有衣物,还有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东西。
见状,郑沣忙道:“这可使不得,时局艰难,举国之忧,怎可在此拿走百姓们的心血?心意我领了,诸位还是将东西送还给百姓们吧。”
闻言,一众百姓纷纷下跪道:“大人不收,我等绝不离去。”
看着那老先生也要跪,郑沣忙扶住他,焦急道:“诸位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呀!”
老先生眼眶通红,真挚道:“自从郑大人来奉化以来,屯田垦地,支持商业,兴修水利,降低赋税,如今奉化诸多百姓都是在郑大人的治理下才有奉化的今天。这些礼物不算贵重,对比郑大人为我们做的,这些都不算什么。这些不只是送给公子你的,也是送给郑大人的,也不知今生还是否有望见到郑大人,公子还是收下吧,不然我等不好交代百姓。”
闻言,郑沣略一思索,才道:“选择家境殷实子女健在的人家礼物留下,其余的送还回去,老先生你看这样如何?”
老先生闻言,再拜道:“公子体恤民生,老朽再度替大家谢过。”
一时间府衙门口热闹非凡,这时骑着高头大马春风得意的段承远远而来,他属于将领,住在城尉府,城中的流言他还未听到,看到府衙门口的景象时候,他吃了一惊,忙差下人去问怎么回事。那些搬运东西的人也没有隐瞒,听到消息,段承的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了。
他又没有办法去兴师问罪,官员政绩清明,走时万民相送,这事哪怕在朝廷都只有赞扬,他哪里敢以此发难。
因而他只能祈求明日郑沣老老实实卸任离开,否则夜长梦多,容易出问题。
回到书房,郑沣也是松了口气,他坐下来看着桌上的书简,却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索性调整了一下心态,乘马车往军营去。
来到军营,一切如以往一般,没什么变化。郑沣却是静静看着军营作训,中午还在军营的厨房吃了午饭,同将士们畅谈几句。下午时候,没人注意的时候,他悄悄离开。
有一定的可能,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来军营了。
看到郑沣有心事,严相跟了出来,问道:“公子,可是出什么事了?”
郑沣勉强笑了笑,道:“大将军派来了使者,明日我便离开奉化了。不知道相叔你有什么打算?”
严相愣了愣,他拱手道:“若是如此,公子准备去哪里?”
郑沣想了想,道:“还未确定。”
严相沉默了。他不知道李鼎曾来找过他的事自己是不是要告诉他,也不知道将来的这一切会走向什么地方。终于,他叹了口气,道:“公子若是出城去,不妨去城西五十里处的纵云涧。”
“去那里做什么?”
严相却是不愿意多讲,他摆摆手道:“公子无需多问了,我若是没什么想法,便往北投郑大人那里去。”
“相叔你不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