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城的守丞一职可以在自己辖区设立下属官职,最高不得超八品,且职务本身只有该城承认,但是品秩却是受到朝廷承认的,也就是说何三只有在奉化是这个督办,出了奉化,他只是一个无实权的八品官。
但是官就是官,从一个流氓头子直接混成八品官,跳过了做吏的阶段,这对于何三来说就是一步登天。何三想了想,又问道:“公子是不是昨晚行动没能抓到黑虎?”
“你有他消息?”郑沣瞥向何三。
何三不敢隐瞒,忙道:“这里有一份我先前不能够确认的情报,现在也告知公子,以便有所准备。”
顿了顿,他似乎是措了措辞,然后接着道:“我这里有先前去过北境的行脚商人,他带回来的消息,北方一向不大安定,朝廷在北方陈兵,似乎是有大仗要打。而皇都宵城那边把持朝政的,不完全是皇帝,还有几个大的氏族,其中一个吴家,话事人名唤吴廉,官至一品,是当朝五位中令之一,掌管国库的中令府库。”
“这和黑虎的下落有什么关系?”郑沣不禁疑惑。
何三接着道:“公子莫急,听我慢慢讲。这个中令府库同掌管兵权的中令尉是政敌,中令尉此时是大将军徐韬,主持北方战局的便是他。而徐韬此人是战功上位,没有家族支持,为了拉拢自己的势力,他培养了不少人。而这就涉及到了政斗的问题,我虽然一直没办法接触到宵城政斗的问题,但是我猜测,在奉化搅风搅雨的,恐怕就是因为政斗。之所以东屿山会坐大,不是因为郑大人无法剿灭山匪,而是因为这山匪本就是有人背后扶持的,郑大人顾忌这些,才无法出手。”
“你的意思是,黑虎可能是这么一个被推出来的代言人?”
“正是此意。”
郑沣沉默了,他忽然感觉眼前的迷雾被拨开了些,但是又感觉总有一些东西,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先前相叔说父亲离开北境的时候曾见过大将军一面,之后就在奉化筹划什么东西。那个大将军想必便是徐韬,那父亲便有可能是大将军培植的人之一。他此番离开奉化,将一切交给自己,便可能是因为牵扯到中令尉和中令府库两个一品大员的事,他不好解决,便借故离开,让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去理清奉化杂七杂八的东西。
但是这样做,就不会担心引火烧身?如果让一品大员愤怒,父亲装傻又能有什么用?还有这种时候搭上梁家的线,是所为何意?
揉着发酸的脑袋,郑沣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中车大匠造的消息?”
何三怔了怔,他小心翼翼道:“中车大匠造算是中车三府中权势最大的一府,比之中令丞也不遑多让,但是中车大匠造孙芝山不是氏族,背后牵扯的势力也并不深……”
郑沣心思忽然一亮,他有了些许猜测,豁然站起身,兴奋道:“何三啊何三,你可真是帮大忙了。虽然还有一些事我并不明白,但是至少现在我心下有了些主意。你先退下吧,这几日加紧筹备督查府的事,底子不干净的就不要拉进来了,有些官府不合适做的交给他们便可,我不会亏待任何跟随我的人。”
何三再度拜谢:“谢公子恩惠。”
奉化长兴街,这里是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何三走在路上,哼着小曲,心里说不出的惬意。他想洗白自己,想做点光明正大的事,但是他知道自己去找郑忠,根本就是伴君如伴虎,何况郑忠的底蕴他丝毫不知,他不敢那么做。但是如今郑忠不在,自己投身在郑沣门下是完全可行的。先前剿匪一事,郑沣在试探他,他又何尝不是在试探郑沣的才干值不值得他效忠?
一大心结解开,他感觉到浑身轻松,想到以后自己就是以八品官的身份见自己的一干小弟,他便开心到不行。虽然八品官不见得比他奉化地下土皇帝更威风,但是这可是朝廷认可的,不用再当过街老鼠。
而时间也渐渐临近中午,长兴街玉食坊,老板接到了一个小吏的通传,已经摆下一大桌宴席,今日公子郑沣宴请众官吏,晚上还会在这里大摆庆功酒,这对于玉食坊来说,是一种荣誉和认可。
一个紫黑脸膛的大汉站在街角,头戴斗笠,阴狠地看着这一切。沉默半晌,背后有人拍了拍他,他缓缓回头,收起满眼的煞气,跟着那人离开。
而仅仅一墙之隔,何三没能看到此人,否则他一定一眼便认得出,这人是他动用自己的人脉,但是一晚上都找不到人影的匪首之一,黑虎!
这一天一共要组织两场宴会,中午算是犒劳拉拢这些没什么实权,事情却一大堆的小吏,不怎么正规,但是毕竟郑沣也在场,马虎不得。
晚上则是照例打完仗要搞的庆功宴,规模更大,参与战斗的将士全体到场,虽然不怎么会让他们喝酒,但是其乐融融的模样还是让将士们的心更加凝聚。
奉化城最大的几家酒楼里,当属玉食坊最有名,而数百人的晚宴,也只有玉食坊有能力承担。为了图方便,中午请小吏们吃饭也定在这里。
吏严格来说还不属于官,他们还没有入品秩,没有实际的权利。但是他们又是官府府衙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平日里许多琐碎的事情都有他们打理,不然的话早就已经乱了套了。
看着这群老少搭配的书生文士,众人凑在一起也算是其乐融融。因为郑忠还在的时候对府衙进行的高压政策,让这群小吏压根来不及去思考什么勾心斗角的官场事。为了弥补他们,给出的俸禄也较之别的城池更加丰厚,而基本上能扛下来的那些老官吏也都已经熟悉了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