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沣看着她流泪的模样,想抬手拭去泪痕,但是手悬在空中,久久不能落下。
彩衣恍若未见,继续道:“公子是想民女不必多心,想将屡次相见推辞为你付钱,我卖笑。民女感激公子的馈赠,公子也自可放心,民女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不是那样的!”郑沣心里猛然一痛。
“在公子心里,是否有过念头,带着民女一起走?”
郑沣嘴角翕动,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彩衣笑了,她的笑容中带着泪珠。轻轻以纱衣拭去泪珠,彩衣勉强笑道:“民女失态了,还请公子勿怪。民女感激公子这些时日的照拂,也感激公子念及民女的将来,为民女留下完璧之身。虽然还未到分别之时,但是民女自知前程无望。听闻如今公子代掌奉化守丞印,更是忙碌无比,因此还望公子勤勉于政,日后便不再见也好。”
“曾经公子许诺为民女换一世自由,倘若自由,天下之大,也没有地方是民女安生立命之所,还请公子忘了此事。只是公子的好意民女记在心田,难以忘怀。民女无以为报,便单独为公子舞一曲,以报公子恩惠。”
郑沣此刻心如刀绞。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些,或者说,他原本对这件事就有着苟且之心,他原本也不曾知道未来在什么地方。
若是真的随父亲投身北方大营,自己又何必害了彩衣一生?
悠扬的歌声从彩衣口中传出,那词正是郑沣与她初见时所写的词。
辞江唤秋晚,知颜月方寒。许卿霓裳话旧曲,千里念君还。
霜梅待雪染,回书云烟残。何不委身寄明月,化作无情圆。
何不委身寄明月,化作无情圆。这简简单单无心之语,在这圆月之下,竟然让人异常痛心。那曼妙女子边舞边唱,一曲未必,泪水已经滂沱。月下,清风,庭院,素衣,就连随风摇曳的树枝洒下的遍地光辉,都似乎是随着那支舞在摇晃身姿。
终于,彩衣停下了舞步,缓缓退至门口,再次福身道:“君郎,这是妾身第一次这样唤你,妾身先走了。”
片刻后,庭院里只剩下了一道湛蓝的身影,站在月光下怔怔失神。他不知道为什么,积攒了十年的泪水,终于是在无人的地方,肆无忌惮攀上了他的脸庞。
远处座阁楼之上,一个玄衫女子站在那里,不禁唏嘘。她没想到彩衣会如此做。也罢,看不见的感情,似乎早日抽身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这个时候失神走在街上的彩衣,心头又该又多么难受?
她多想过去问问那个木头一样的男人,为何像块木头一样,但是她又找不到过去的理由。或许真的这个男人只是贪图一时的欢愉,从未关心过彩衣。
次日天蒙蒙亮,守丞府两间相邻的厢房,门几乎是同时打开。梁正俞伸着懒腰,一眼看到了满脸疲倦的郑沣,招呼道:“早啊郑兄,我难得早起,难不成每日里郑兄这时候起来便是如此困倦?”
郑沣眼圈乌黑,抬眼看了梁正俞一眼,随口应了一声,便走开了。
心知郑沣此时没什么心情与自己寒暄,梁正俞一头雾水,不过看着郑沣的模样,多半是一宿未眠,他自然不乐意这个时候去招惹郑沣,苦笑一下,梁正俞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用过早饭,去府衙当值。生活似乎在渐渐步入正轨,上午便守在府衙,下午没什么事,便在奉化城外巡视一番,看一看政令落实程度以及是不是有疏漏。晚上偶尔结束地早,便两人一道在街上逛一逛,看一看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只是梁正俞明显感觉到这几天的郑沣沉默寡言,尤其自己一提去风后楼,这人便有要发飙的迹象。
就这样,最初这奇奇怪怪的五天,转眼间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