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衣服还没换下,侧躺在床上,微微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没有了口罩的遮挡,凭着明亮的灯光,她可以清晰地看清他的脸。
他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般。
苏忆轻手轻脚走过去,在他床脚蹲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打量他。
他呼吸均匀,像是在沉睡,仔细看,脸色却煞白,双眼紧闭,眉心拧起,额头上浸满了细密的汗珠,唇线紧抿,连嘴唇都是白的。
方才被口罩遮住了脸,看不出来他的表情,难道刚下飞机那会就不对劲了,他就一直忍着不说吗?
“他怎么了?”苏忆蹲在床边,转过头问。
“胃病又犯了,”槊风道,“我一直没找到他的药。”
“我去买,”苏忆站起来问,“他吃的药叫什么名字?”
槊风抬腕看了眼时间,叹息道:“现在是凌晨三点,药店早就关门了。”
“送医院吧,”苏忆有些慌,连声音微微有些发抖,“我们把他送医院吧,不然……”
“没有别的办法。”
―医院急诊科―
顾北头歪在一边靠在椅子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槊风来时就替他戴好了口罩,此时正紧张地留意四周。
苏忆挂好号,拿着单据走进科室找护士给他输液,不一会儿,一个穿白色短褂的护士推着小车走到他们面前。
“病人之前有没有吃什么食物?比如过敏物,辛辣食物?”护士问。
“没有,饮食正常。”槊风答。
想了一会儿,槊风又改口:“今天晚上好像没来得及吃……”
护士睨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倒在一旁蒙着脸的男人,问:“平日里吃什么?”
槊风想了想,答:“牛奶,三明治,午餐一块牛排,鸡胸肉,晚上是蔬菜沙拉。”
护士又睨了他一眼,质疑道:“吃这些营养能跟上吗?”
槊风笑笑:“他平日里健身。”
“健身也不能不吃主食啊……”护士有些埋怨。
“工作需要,只是这段时间而已……”槊风解释。
护士打量着倒在椅子上的男人,身材确实挺好,人高腿长的。
“有无抽烟喝酒习惯?”
“抽烟有的,喝酒偶尔,偶尔……”
护士瞪了他一眼:“胃不好就要少沾这些,再这样下去就要动手术了!你多拦着他。”
槊风点头如捣蒜,他哪敢拦着这个祖宗啊?能劝一劝都是不错的了。
护士把针头刺进他手背上的血管里,用胶布固定好后,调了液体的流速,叮嘱了注意事项,拉好帘子推着车走了。
苏忆缴完费,领了药跑过来:“情况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了,”槊风道,“把液输了就可以回去了。”
“对了,医生说吃药前最好先吃点东西,这段时间我看他也不能吃啥,就清淡一点,喝粥养养胃吧。”
“我去买。”苏忆把药放在座位上,又马不停蹄的往外跑。
“诶……”槊风叹口气,工作只能暂且往后推。
――――
疼痛感渐渐微弱,顾北睁开眼睛,还是在酒店的房间。
他侧头,床边趴了一个人。
细软的发丝散在被褥上,她的头发长而卷,浓密地像一头海藻,还记得学生时代,仅仅是她的一个背影,就吸引了不少男生。
而她现在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他抬起手,手背上白色的胶带醒目。
她睡得浅,听到动静,一挣扎立马惊醒。看见他醒了,她缓缓绽出笑来。
“你醒了?”
他的眼睛在她脸上聚焦,初醒的眼睛明亮,褪去往常那般冷漠。她的笑温暖柔和,像是寒冬过后,初春枝头融化的冰雪。
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人与他心里的那个人影重叠,真好。
你不会知道,你不会知道……
见他盯着自己,久久不说话,苏忆笑了笑,站起身说:“饿吗?有粥,我现在去给你端来。”
顾北喉咙动了动,手心攥成拳,终是没动。
他坐起来,转头看垂挂在墙上的绿萝,花盆被麻绳绑住,吊在天花板上,嫩绿的叶片含着卷舒展开,藤蔓伸下来,葱葱郁郁,一片生机。
细碎的脚步声传过来,只见她迈着步子,手里端着个白陶瓷碗,一缕长发垂在她的肩侧,婷婷向她走来。
温柔又专注地盯着手里热气腾腾的瓷碗,带着满眼笑意。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先喝点粥吧?待会儿要吃药。”
顾北倚在床边,看着她一眼不发。
苏忆把碗递到他面前:“不喝吗?”
他没接。
“是不是烫?”她用勺子轻搅拌碗里的粥,吹过之后,才递到他面前。
他迟迟没有伸手接。
是不是输了液,手疼,所以端碗不方便?想到这里,苏忆便决定喂他。
她用勺子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粥的香气四溢,热气蒸腾着他的脸,他抬眼看去,她笑眼盈盈,脑海中与她坐在男人堆里笑得娇媚的脸重合在一起。
他蓦地挥手推开嘴边的汤匙,他眼里的厌恶藏不住,一脸不耐烦:“走开!”
她手一歪,汤匙里的粥洒了出去,端碗的另一只手失去平衡,被打翻在地,她的手来不及撤,热粥洒了一些在她的手腕上,瓷碗碎了一地。
“嘶――”她跌坐在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忙甩手腕上的米粒。
顾北一愣,手伸出去半分,转而顿住,又收了回来。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那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冷声道。
苏忆抬起脸,他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她愣了一下,心里一阵酸涩。
白瓷碗被摔得四分五裂,粥洒了一地,地板上腾腾冒着热气。
她抿着唇辩解:“你生病了,我只是想照顾你,没别的意思……”
“不用你管!”他的眼神冷冽,像是会伤人的冰锥。
“我知道不该我管,”苏忆哽住,“可……”
“我说了,不用你管!”他带着森然的怒意冲她吼道,眼神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