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沈暮歌还没能完全接受楚离为了她回到宋亦城公司的现实,然而更让她措手不及的是宋陶忽然返回海城了。
收到姗姗来迟的夺命邮件,向来因为打字慢总是寥寥数语的宋叔叔,一连打了好多个问号:
“你已经结束了Heart的实习,为何还滞留在海城?”
“我找人查过了海城的大小酒店,却没有任何你的入住信息?”
“你现在到底在哪儿?”
“联系你救的那个小孩儿所在的医院,他已转院,你们现在到底在何处?”
她无言以对,却又担心宋陶得不到回复着急,简短地回道:“一切安好,详情面聊。”然后附上了自己新的联系方式。
沈暮歌自欺欺人地合上了电脑,生怕宋陶立即又回一封邮件来追问,让她今晚都无法入睡了。
思来想去,此事还是得找宋亦城帮忙。她找出来白望舒之前交待给她的那袋药,寻到一个由头去敲隔壁主卧的门。
一个小时前明明听到宋亦城开车回来的声音,敲了好几下门却没有反应。踌躇片刻试探性地拧动门把手,发现门压根就没有反锁。
宋亦城的主卧室和书房相连是一个套间,白天他不在家的时候锁得严严实实的,也是需要他的指纹才能打开。大晚上的居然没有落锁让她很好奇,不请自入地推门进去,想一窥究竟。
卧室里的落地灯和台灯都大开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斜躺在床上。宋亦城和衣而卧,连鞋都没有脱,已经睡得人事不省。
沈暮歌心中困惑,又好像发现了一丝机会。回头去看通往书房的大门,依然是锁好的,似乎他回到家没有处理任何公务,倒头便睡。
沈暮歌轻手轻脚地靠近他,只见沉睡中的宋亦城眉头紧锁,瘦削的腮帮也紧绷着,似乎还有所戒备。一条长腿搭在了床沿上,上身靠着床头,黑色衬衣的左肩上绣了一片云鳞般的金色花纹,一八五的身材看起来腿长两米。他鼻息异常粗重,好像在梦中与谁赛跑,胸脯起伏不定。
她在床边僵住了一会儿,俯下身去摸他的额头,冰凉的五指落到饱满的天庭,炙热如被火烫了一下。
宋亦城的手术完成也有半个多月了,每到晚上仍在反复高烧,这一点连晴姨也很担心。
沈暮歌倒觉得这算是恶有恶报,他病中虚弱,正好为她暗中的活动提供方便。但看他昏昏沉沉的样子,体温摸上去已超过了40℃,还是让她心中一沉。
犹疑着是不是要通知白望舒送他去医院,停在他额角的右手突然被一把执紧,宋亦城双目半睁半闭,暗哑着声音问:“你做什么?”
“看你死没死。”她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宋亦城修长的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有气无力的。沈暮歌抓过旁边一杯水,递上手中的药:“白望舒给你的药,吃吧。”
他抬手松开领带,转动着酸痛的脖子:“放着吧。”
宋亦城从小就极少生病,偶尔有个头疼脑热,也从不吃药。沈暮歌心中急躁,又想起今晚的目的,按捺住性子搬凳子坐下,“这么大个人了连吃个药都嫌麻烦,为什么偏偏你的命还这么长?”
她把瓶瓶罐罐摊开,挨个阅读外面的说明,把花花绿绿的药丸按照规定剂量依次倒了出来。宋亦城看她毛手毛脚的,也看不下去了,直接问道,“无事献殷勤,你有什么事?”
“哦,我想问问你,这几天有空的话,想不想一起回趟你家,去看看你爸妈?”
她想表达的本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这样一说出来好像变成她沈暮歌在约他似的。但她这个把月来折腾出来这么多事,要想继续安安稳稳地留在南宁,没有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那是万万不行的。
她唯一能掏得出来的挡箭牌,也就只有宋亦城了。
“可以。时间你定,你自己约。”宋亦城一口答应,让她非常意外。
不用问也知道,宋亦城这六年极少回家,甚至根本就没有回过家。
萧芷兰的管制密不透风,一定是不希望他和宋陶有任何联系的。而宋叔叔在警坛驰骋了三十余年,任何异常都难以逃脱他的火眼如炬,宋亦城肯定也是不敢轻易送上门去,能避则避。
本来想好了一大通说辞要对他威逼利诱,实在不行也许她也会忍辱负重再来次色诱,却没想到他连考虑都不用考虑,反而让她怀疑他是不是有阴谋诡计了。
“还有事吗?”宋亦城歪头看她,嘴角带着一点坏笑。
“没了。”她慌忙把手中一大把药递给了他,看他仰头服下,自己呆坐在原地。
“那还不走?”宋亦城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他作势要脱衣服,一边咳嗽一边向她摆手,“那是今晚,也想留下来一起?”
她看他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本来忍不住想帮他捶捶背,却被调戏得心里更加烦躁,转身便走。没走出几步,宋亦城的声音已经平息,屋子里只剩下不规则的喘气声。
沈暮歌没有克制住自己,回身去帮他盖好被子。
灯影绰约里那张脸下巴的轮廓锐利得像一把刀。双手把被角拉到他肩膀的位置,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剧烈发抖。
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地从头上渗了出来,划过发白干裂的嘴唇,把枕头都湿透了。
他抖如筛糠的样子好像置身于冰窖之中,又经历着烈火的焚烤,七窍里都冒出高烧的热气。
她内心有股冲动想要靠近那急剧颤抖的身体,抚平他的痛苦,却还是要提醒自己的身份和目的。静默中她灭掉了所有的灯,快步出去掩上了门。
沈暮歌把电话打到宋陶家里,是许含烟接的,吃惊到话筒差点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