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日清晨,七位妙龄女子盛装来到薛府大宅。宅内雕栏玉砌,繁花似锦,喜气洋洋,人流如织。待到众宾客一一到齐,已是晌午时分,酒过三巡便有丫鬟来请舞姬在门外候着,随时等待召唤。
方映妍与众姐妹乖乖立于门厅角落等待,心中好奇周国世家的风范,便忍不住四处窥探。但见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个个锦衣华服,风流倜傥,面相富贵。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了下。那人正双手捧着个精致的盒子往里走,她不禁吓了一跳,诈以为幻觉,仔细一看那人不是别人竟是奚越。
方映妍当即慌了手脚,这样的场合,有奚越在,必然就有徐将军在,她一个煜国刺史府的小姐在这周国世家的宴会上跳舞,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蹊跷,一时间张惶不知所措,赶紧拉住慕容秋小声道:“秋姐,里面可能有人认识我。”
慕容秋讶异道:“你确定?”
见她使劲点头,确信无疑,慕容秋一时犯难,思虑片刻,连忙将手里的木槌给了她:“你快拿丝巾蒙上脸。”
方映妍会意,二话不说掏出丝巾往脸上一系,再接过木槌,站到乐师的位置上。随后,耳边便传来叫歌舞的声音。
“请歌舞……”
霎时,所有人不由分说以最美的姿态盈盈而入。方映妍跟在队伍的后面,迅速找到乐师的位置,站定,一边努力回忆曲子,一边慢慢敲打手里的木槌。
俄而,音乐响起,姑娘们随之翩翩起舞,粉色的纱裙在流光溢彩的殿内轻舞飞扬,姑娘们婀娜多姿,身量苗条,惹人艳羡。众人皆自饮酒,有好色者便专注于端详哪一个长得最美,哪一个舞姿最销魂……
方映妍隔着错落有致的编钟偷眼望去,发现堂前左侧上席果然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徐为任。徐将军一身天青色锦袍,端坐赏舞,神情漠然,眼神空洞,与众人享受其间的状态极为不同,却依然瞧着比其他人多了几分英挺和潇洒。
她眼里看着,忽然忘记曲子打到哪了,临时接的曲子并不是很熟,如今一打岔竟忘记下一步应该如何?手中停留片刻,最终还是勉强举起木槌胡乱敲了两下便又重复演奏起来。
好在她平时学习用功,对曲子的把握也得心应手,迅速就找回乐感,引领众人接着往下跳。这样微小的变化,除了行家和过分熟悉的人外一般是发现不了的,便也没放在心上,依然心无旁骛的演奏下去。
一曲毕,众姑娘躬身谢恩,准备退出。
这时,堂上一位衣冠楚楚的公子因为颇懂音律,忍不住点评道:“舞跳的不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只可惜乐师不在弦上,听起来如鲠在喉。”
众人登时哄堂一笑,开始交头接耳,没想到堂堂余爱坊竟有这等不着调的乐师,实在是砸了招牌。
慕容秋作为领舞,为了挽回乐坊颜面,只好上前施礼道:“秉罗公子,这位乐师本为舞姬,只因昨夜忽感风寒不便跳舞,才临时改由她代小女子为之。因曲子不熟恐污了尊耳,令公子见笑了!”
罗公子罗咏琳是余爱坊的常客,只一眼便被她认出,倒觉荣幸,一时兴起,不免多了几分兴趣,故意调笑道:“余爱坊没人么,一个病人也要潜来跳舞。”
此言一出,众人更觉可笑。慕容秋惶惶立于中庭,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只好连连鞠躬道歉,甚是掉价。
在场舞姬顿觉颜面扫地,纷纷朝着方映妍递来怨恨的目光。
方映妍自知难以推脱,只好勉强从编钟后面走出来,压着嗓子跪地请罪道:“秉诸位公子,年节期间歌舞繁盛,坊中姐妹一时抽不开身也是有的,还请公子恕罪。”
座中正主薛二公子薛寅不想扰了大家的兴致,出面解围道:“既如此那就下去吧,缺一人也无妨。”
众人并无反对,皆自说自话,继续喝酒聊天,并不在意。
方映妍见势急忙谢恩离去,正欲退下,忽闻左席传来一个清越的男声:“病则病矣,为何还要蒙住脸?难不成相貌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