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异常毒辣的太阳,已经让孟子吟渐渐难以集中神思,天地间的暑气似乎都毫不留情地笼罩在她身上,树梢上的蝉鸣声也极其聒噪,在她的脑中、心中来回磋磨。
脸上、身上都被汗水濡湿,宽大的囚衣此时有一半都紧紧贴在了皮肤上,异常地难受。
她只顾着将背上不断下滑的子怜背起来,脚下一个没留神儿,踩中了一块儿洼地,身体一下子失去重心,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地面被阳光烤的炙热,此刻伴着疼痛窜进了她的四肢百骸。
昏迷中的子怜仿佛也感受到异样,闷哼了一声,却始终没有真正清醒过来。
孟子吟努力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从地上起身,但是由于体力极度透支,在加上背后还有重物,身体就仿佛被施了什么定身咒一般,怎么都起不来。
在哪里跌倒,就只好在哪里多歇息一会儿。趴在地下虽烫,但好歹比站起来走路要省力一些,索性休息一下也不妨事儿。
只是,刚刚还能隐约听到那两个牢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怎么此时耳边连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她深呼出一口气,向四周瞟了瞟,这才猛地发现,刚刚一直跟着她的两个牢头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她十分疑惑,脑子里霎时清明了几分。
“还起得来吗?”
一个温润的男声从她身后突然响起,她听不出来是谁,只得努力扭头向后面看去。
从下往上打量,那人脚蹬一双玄色皂靴,通身一袭青衫,看上去高高瘦瘦,从孟子吟匍匐在地上这个角度看去,那人身材尤其显得高挑。
然而他面上带着白色的斗笠和面纱,并不能看清面容。
“那两个差役已被我暂时打晕了,你放心离开便是……”
那男子站地远远的,声音传到了孟子吟的耳朵里。
“我站不起来,公子可否帮我一帮?”
孟子吟又用尽全力撑了撑地面,终于成功地把子怜从自己背上摇下来了,背上的孩子“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她无奈地揽过子怜。
竟然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太阳还在她的头顶无情地炙烤着,上下眼皮已经在打架,呼吸声也变得沉重起来,她感觉到自己随时可能昏迷过去。
正当她眼前一黑之时,一枝小木棍横着映入眼帘,她愣了一下。
“你抓着这木棍,我帮你站起来。”那男子的声音此刻温润又滑稽。
“公子不想帮便不帮,何故戏耍于我?”
孟子吟心里隐隐无语,俗话说帮人帮到底,她也没什么过分请求,怎的连搭一把手都不肯,难道是嫌自己长得太丑,或者身上太脏?
这么一想她到也觉得沾了污渍给别人倒也不好,但此刻又饿又累又恼,对着救命恩人,却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说话语气。
“这位姑娘,某实属无奈,某自小有疾,但凡接触女子便会背后起疹,痒痛难耐,望姑娘见谅。”
听出他言语里的恳切,孟子吟便将信将疑地勉强扶住了木棍,她紧紧扶着,男子在那边状似无恙,但似乎在缓缓渡力给她。
顺着这条小小的木棍,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流进了一股力量,这力量绵长而温厚,慢慢地流经全身,竟如同突然吃了人参大补汤之类,她感觉自己突然有了力气。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
“一点儿真气而已,帮你恢复体力。”
那人语声温和,仿佛三伏天的一场倾盆大雨,洗刷尽世间的那点儿燥热。
孟子吟终于从地上站起身来,重新把子怜背在肩上,就着木棍,二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向前缓缓行走。
那两个牢头不过暂时昏迷,此地当然不宜久留。
二人循着树荫一路向前,孟子吟也不知要去哪儿,只管跟着这眼前的青衫男子走。
“敢问公子姓甚名谁,为何搭救?”走出百十来步,孟子吟问道。
“某姓叶,单名一个琛,路过此处,见姑娘被差役步步紧随,心下不忍,便略施援手。”叶琛的语气和他刚刚解释为什么要用木棍一样一本正经。
孟子吟心里有些想笑,但终于还是忍住了。
“子吟谢过公子大恩大德。”她语气轻松了不少。
不多时,叶琛带着孟子吟走过了荆棘丛生的乱葬岗,转过一个小山头,前面竟然出现了一处炊烟袅袅的人家。
他俩对视一眼,都有些欣慰,子吟微微呼出一口气,心下想着,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下山的路稍稍有些坎坷,叶琛用左手拨开荒草探路,右手紧紧握着木棍,子吟单手护住背上的孩子,另一只手也紧紧握着木棍,谨防自己一个不留神,连累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