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营立栅三十里,旌旗蔽野尘埃黄。
浑浊粘稠的不明液体,如同有生命般从寒冰的缝隙中钻出,一点一点滴落在地上……
空气中弥漫的是,尸体腐烂与沼泽的腥臭味。
泥层里,是蓄力待发的蠢蠢欲动。
一切,皆危在旦夕。
阿蛮遥看京都东面,火光冲天。
东面,她派了玄清子镇守。
她心中有牵挂,便显得愈发心神不宁。
忽然,一只白色的纸蝶,翩翩而来,落于她的掌心。
纸蝶上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血。
阿蛮将纸蝶放于鼻下,仔细一嗅,心头蓦地一痛!
这是,玄清子的心头血。
阿蛮情知他已遇险,有心要去救他,无奈泥层下的相柳又随时可能破土而出,她实在分身乏术。
正值其一筹莫展之际,远远见天边又飞来一群乌泱泱的鸟群,英招当下大喜:“救兵来也!”
待阿蛮定睛一看,也不禁得喜形于色。
原来,这大如鸳鸯的鸟群可非比寻常,正是能毒死万物的钦原鸟!
而领头的,却是一只四角山羊兽,这……竟是土蝼兽!
土蝼名叫胥安,有一法器七窍八宝乾坤壶,可炼化万物,他曾与阿蛮斗法,且重创阿蛮,也算是个人物。详情请见酒壶一章
话说钦原与土蝼都系出昆仑,算是与阿蛮同根同源,平日里都居于昆仑山中,由英招看守它们,不许它们随意伤人。
英招出山前已与它们留下口信,若迟归,必到京都寻他。
钦原与土蝼果然言出必行,前来助他二人一臂之力。
土蝼胥安见了阿蛮,自步去英招右侧,瞥了阿蛮一眼,冷哼了一声。
他犹气阿蛮放走了当时只是二皇子的晋元,否则也不会无端端生出这许多祸事来。
大敌当前,只得摈弃前嫌,阿蛮只好假装未听见,打了个哈哈。
英招却责怪他道:“胥安,不得无礼!”
胥安只得又草草的向阿蛮行了一礼,阿蛮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随后,只见英招振臂一呼,钦原鸟们便呼啦啦的聚集过来,齐齐列于英招身后。
这一只只钦原鸟,形似蜜蜂,蜇鸟兽草木皆死,剧毒无比,有它们相助,无异是又多了几分胜算。
众人站于云端,屏气凝神的往下瞧地面的动静。
又过了约莫两炷香的工夫,便听得地底咕噜咕噜一阵响声。
英招低声叫了句不好,这相柳怕是镇不住了!
他话音才刚落,突然,地面塌陷,露出了冻土层。
方才悄悄钻出的那些点滴粘液,逐渐汇聚成沼泽恶潭。
不多时,沼泽里像一锅被烧开的水,诡异的咕噜噜的冒着泡,众人不敢轻视,皆严阵以待。
突然,沼泽里喷出一股腥臭无比的黑水,又化作一条遍体通黑的巨蟒,袭向阿蛮等人!
胥安从袖中祭出乾坤壶,只见乾坤壶在空中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待黑色巨蟒靠近之际,壶口倾斜,瞬间就将巨蟒吸入壶中!
胥安颇为得意,他的乾坤壶可纳世间万物,炼化无数精魄。看来,传说中人神可畏的相柳,似乎也不过尔尔。
阿蛮略微察觉到四周杀气涌动,出言提醒道:“相柳法力高强,绝不会如此乖乖就范,小心为上。”
胥安不以为意的挑眉道:“只要入了我这乾坤壶,任他插翅也难飞。”
此时,英招却摇头道:“此间困住的并非相柳真身,他仍在冻土之下。只怕是符咒之流快要镇不住他了。”
地下传来一阵诡异莫测的笑声。
胥安又手持乾坤壶,怒叱道:“相柳你莫要张狂!待小爷我与你斗个痛快!”
说罢,他将乾坤壶对准了毒沼泽,黑水被吸干,臭气也随之散去了不少。
当胥安盖上酒壶,隐约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酒壶开始冒着丝丝黑气……
胥安脸色一变,一掌擎住酒壶,一掌贯输神力入内,与酒壶中的邪力抗衡!
眼见他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滴落,阿蛮知其尚在硬撑,遂一言不发,也朝酒壶中施法压制!
酒壶不堪诸多神力加持,砰地一声炸了个粉碎!
胥安大叫一声:“束儿!”
一个浑身浴血的童子现身,向他凄然一拜,则又灰飞烟灭了。
此宝壶乃胥安精心炼化的法器,曾化作人形伴他左右,胥安赐名“束儿”,没想到,此刻竟然粉身碎骨!
怎教他不心痛!
恶臭黑水如同倾盆暴雨般遽然而至,阿蛮身上金光一闪,陡地生出金色屏障,挡住了这毒雨恶风!
待得一阵过后,又似恢复了平静。
黑水倾注地面上,有毒的沼泽蔓延大地,所及之处,草木鸟兽皆无幸存。
列于英招身后的钦原鸟们摇身一变,化为金身铠甲蒙面武士,分头飞至沼泽四方,以神力阻止了毒沼泽继续蔓延。
土蝼胥安痛失法器,几欲发狂。
遂不顾英招劝阻,化出原形,顶着四角生出金光护身,遁入沼泽湿地。
只听得地下一声炸雷似的闷响,阿蛮等人知是胥安与相柳交上了手,莫不是焦急难耐,不知胥安生死如何。
不多时,相柳的九只脑袋一一钻了出来,之前被阿蛮斩下的头颅,新长了出来,粉色如肉瘤般,个头不自不如其他。
钦原鸟变作的金武士,立即将淬了剧毒的铁链甩下相柳,分别将他的头颅死死扣住,令他挣扎不脱!
当铁链贴近相柳时,唰地一下又长出倒刺,深深嵌入相柳的肉身,将身形巨大的他,硬生生的自那沼泽拔了出来!
英招与阿蛮几乎同时出手,一杆长枪,一柄利剑,直取相柳首级!
就连胥安也自沼泽中钻出,头上四只角忽地化作四把弯刀,他旋转得像一只陀螺,向相柳脖子弹射了过去!
相柳被层层铁链捆住,犹如困兽。
忽然,相柳对天狂吼一声,简直令天地色变。
他的胸口裂开,生出一只赤红的狐狸头,狐狸本是紧闭着双眼,蓦然睁开,霎时一道强大的红光笼罩了众人,教阿蛮等人动弹不得。
待阿蛮回过神来,发现身边压根没有什么相柳。
也没有英招,胥安,钦原鸟。
她置身在一片广袤的平原。
空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道。
她低头,自己脚下踩的是,湿润,黏黏腻腻的泥土。
沾满了血浆的泥土。
她太熟悉了,这是,涿鹿之战的战场。
旌旗破败,在风中猎猎的响。
冷月相照。尸横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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