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了体内的剧毒,沐雪嫣的生命体征渐渐平稳。
正月十五,圆月之夜,皎洁的月光与凤鸾殿的灯烛相望,一个亮若琉璃柔情似水,一个烛影暗碎耀似晨星。
可封云楚睿眸流转之处却满目疮痍,皆因毒已解,沐雪嫣扔静如睡莲,一直未醒。
一夜风尘一夜霜雪,朦胧的月色像妖娆的女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云雾缭绕,一片薄薄的花瓣从天而落,这个寒冬又迎来一场大雪,凉风吹拂,纷纷扰扰,像此刻他的心一般纷乱。
芙凝千叮咛万嘱咐,凤鸾殿的碳火一定要充足,以免让沐雪嫣本就孱弱的身子在受了凉。
晚膳的时间早便过去大半个时辰,芙凝将桌案上丰盛的菜肴吩咐御膳房热了一遍又一遍,可封云楚貌似因沐雪嫣的身子骨废寝忘食,思慕之心凝于眉眼,一直深情款款的望着软榻上的沐雪嫣。
她一时怔愣,忽然想起封奕尘此前也同是这般望着她,令她心弦为之颤动。
恍惚之际她又让宫女将膳食端上来,换掉饕餮盛宴,只得青粥,少了许多花样,“皇上,臣妾知道这美味佳肴皇上早便吃腻了,臣妾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清淡的羹粥,如今百姓生活贫苦,后宫更不应该奢靡浪费,皇上也快来尝尝。”
羹粥,封云楚想起在客栈他受伤的那一次,她便是一勺一勺的喂他,他心底邃然涌现一股暖意,眸子里的疮痍瞬间被一丝温柔掩盖。
封云楚挪步到檀香木椅上,拿起羹匙,舀了一口青粥送入嘴里,他语气和缓不威道:“皇后有心了。”
芙凝见他终于吃了饭,哪管是青粥,不让肚子空荡荡的也好,她瞅了眼窗牑外鹅毛般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了屋檐上,落在了凤鸾殿院落的青砖上,就连那桂子树枝也被一层又一层的白雪压的矮了一头。
她沉思片刻,“今年这雪,似乎比每年下的都要频繁。”
仿佛洗涤了世间的污秽和不堪,眼底所到之处皆是雪白,纯净如水,晕染眉梢,心也变得清净了般。
封云楚简单的喝了几口粥,神韵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游走,嘴角的笑却渐渐消失,“不知何时才能迎来春暖花开。”
芙凝笑了笑,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漆黑的夜,像星星般闪亮的雪花上,仿佛沉醉在其中,“冬虽凛冽,可雪却纯洁,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她自然是知道,他口中的春指的是什么。
雪越下越大,高大巍峨的皇宫在这场漫天漫地的雪白中像一位袅袅婷婷的女子,韵味浓郁,馥郁芳香四溢,让人瞧一眼,便挪不开眼睛。
尹少凊在宫巷中巡逻,青丝落了白发,卷翘的眼睫也落了一层霜雪,他微微一眨眼,花瓣便融化,踩着嗔嗔的雪声,饶了一条又一条宫巷。
这时信鸽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扇动着双翼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眸色一凝,见信鸽的模样便知是黑煞传来了消息。
尹少凊拆开信鸽腿上的字条,字条一展开,他凝紧的眉头便像阴霾驱散,随之而来的是一抹澄澈的笑。
命手下继续巡逻,他不顾及形象,拔腿便往凤鸾殿的方向跑去,想必得此消息,皇上愁眉不展的容颜会得以疏解。
到了凤鸾殿,芙凝与封云楚刚将碗里的青粥喝的一干二净,尹少凊火急火燎的喊道:“皇上,有消息了。”
封云楚心一紧,不知是好是坏,心情宛若燕子滚入黄沙,被风尘席卷,锁住了双翼,再也无法在空中飞翔,看着滚滚黄沙,仿佛没了希望。
他握紧藏于袖中的宽博的手掌,心里激昂,面上却故作镇定,“快说。”
尹少凊跑的焦急,呼哧带喘不过气来,心细的芙凝忙断过一盏茶,先让他润润喉。
越是如此,封云楚的心越是不安稳,他眉尖蹙成了川字,心也是拧成了疙瘩。
见他神情严肃,尹少凊反而笑了起来,“皇上,是好消息。”他将黑煞传来的字条交给封云楚,方咕噜咕噜的喝着芙凝递给他的茶,“谢皇后娘娘。”
“这又没外人,何须拘束。”芙凝口气松软,态度和缓,像桌案上摆放着晶莹的马蹄糕。
几人从小一同长大,童年时无拘无束的时光在她脑海荡漾,她性情洒脱,不喜爱这宫里的规矩,可因生在孟家,没有自己选择人生的权利,虽然人人羡慕皇后的位置,可她却巴不得逃脱宫中这是非之地。
摊开字条,封云楚冷冰冰的脸邃然比初春的朝阳还暖,他细语喃喃道:“七娘找到了,只是人在西良,若要回东楚还需要些时日。”
芙凝心跟着一喜,“找到了就好,哪怕人在西良,也有了盼望,解了一种毒,现在只差另一种了。”
封云楚空洞的眸光像烛火般燃起一片光明,他攥紧字条,如视珍宝的望了望娴淑美好的沐雪嫣。
“不知雪嫣姑娘何时会醒来。”大雪覆盖雄伟壮丽的皇宫,尹少凊一路颠跑,靴袍上沾染洁白的雪花,在温度较高的殿内融化成一摊黑水,他眸色一凛,“是微臣太过焦急,未在玄幻处将鞋擦干净再进来,雪水化了,微臣这便处理。”
芙凝嘴角一抽,望了眼眉色一挑的封云楚,俩人“噗嗤”一笑,芙凝道:“下了这么大的雪,尹将军如此辛苦的巡逻,不过是化了点雪水,瞧把你慌的。”
她态度柔软,像细雨绵绵的清晨,露水滴在薄荷上,清清凉凉的,又道:“少凊,有时你真该学学白煞,何必总是这样拘谨。”
尹少凊蹙眉,“天子脚下,微臣不敢。”
他将规矩和礼数看的无比重要,从小家教森严,又是皇上的伴读,虽然从小一同长大,与封云楚亲如兄弟,但皇上便是皇上,臣子便是臣子,是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黑煞白煞在宫外洒脱自由惯了,骤然皇上能纵容他们不必行礼,但他,怕是永远也做不到与他们一样。
芙凝眉尖一颤,“好好好,我说不过你,这雪水化了便化了,你不用管,我叫宫女收拾一下就好。”
窗外的雪扔在下,几人闲聊之际未察觉到软榻上的人眉尖骤然一蹙,僵硬的指尖略微一动,随后她唇角翕张,糊涂中只听到了一个字,雪,她便轻声细语,“雪……”
一道孱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封云楚嘴角的笑容一僵,芙凝与尹少凊同时闭眼不语,目光皆望向软榻上的沐雪嫣。
神情刚恢复一些,她的语气还有些微弱,沐雪嫣未睁开眼睛,喃喃道:“下雪了吗?”
似是在对空气,又像在对殿内的人说。
封云楚缓过神来一个箭步冲到软榻边,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眸若晨星,璀璨夺目,回应道:“下雪了,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雪。”
沐雪嫣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触碰到一个温热的掌心,听着熟悉般的声音,她嘴角的笑,像窗外的霜花,洁白无瑕,哪怕阖着双眼,这样甘甜的笑让人哪怕瞧一眼,便会记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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