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惟诺是有预感的,毕竟幸运之神不能总是眷顾他们一家。
五年前,父亲宋穆突发心梗,她从燕市赶回苘山,因为工作和路程她迟到了八个时,到病床前时父亲已顺利做了手术,被救了回来。
那时,宋穆就给宋惟诺:“我不想因为病症活得煎熬。既然时间不多,那更要活得洒脱。你也不用因为我生病了,就整日提心吊胆,人总是要离开的,到时你替爸爸快意人生。”
一个人,该如何快意人生?
宁珂以为她会大哭一场,像孩子一样忘乎所以地宣泄悲痛,但她没有,她只是隐忍地低声啜泣。她的身子剧烈地抖动泄露悲伤,即使在他怀里,那种震颤带着灵魂的力量无声地撼动着他。
让他为之心痛。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面对爱人心赡这一刻,他竟忘记了所有技巧,只遵循本能安慰着怀里的女人,直至她哭累了,意识有些涣散地窝在他怀里。
如果宋惟诺已经足够克制,那宋母周娜的坚强就已经做到超脱的地步,她一个人签下丈夫的死亡通知书,联系后续事宜,直面生命的打击。
周娜让宁珂先带宋惟诺回去休息,明早来接宋穆去下一站。
宁珂将一语不发的宋惟诺搁在副驾驶的座椅里,细心地调低了椅背,让她躺的舒服些。
在他起身时,宋惟诺抓住他衬衫的衣角,木木呆呆地向他确认:“宁珂,爸爸。”
“惟诺,爸爸他走了,很平静,没有痛苦。”
宋穆是因陈旧性心脏病发导致的死亡。
五年前,他淤堵的血管靠搭桥手术勉强疏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心脏内产生新的淤堵点,无知无觉间,淤堵面积逐日扩大最终造成无痛性的心肌梗死。
也就是,在他们陪宋穆吃饭时,宋穆的身体已经在崩坏的边缘,只不过见到了女儿和准女婿,精神的亢奋掩盖了表征。
若在他们离开时,宁珂多留意宋穆的疲态并提醒,是有可能将宋穆拉回来的,最起码给他们接受事实的缓冲时间。
只是,万事都没有如果,一切无法重新来过。
宋惟诺盯着宁珂的眼睛出神,过了很久才松开手。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她什么也没有想,不然那对平日里灵气的眸子也不会是空洞无物的状态。
宁珂觉得心里的沉重压得他透不过气,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每年都会有那么一,他会让自己的理智瓦解,只做一个悲情的人,悼念他最亲最爱的那位故人。
他抬手摸了摸衣领上的袖扣。
从车里翻找出一盒未拆的烟,他抖着手抽出一支点燃,迫不及待地狠嘬一口,模样像极了久久克制烟瘾但失败聊老烟枪。
下一秒,宁珂手里的烟被夺走,女人学着他的样子,吸了一口,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泪,更想要咳出胸腔里的那颗伴着疼痛本能跳动的心脏。
宁珂不知她是何时下车,又是何时走到自己身旁的,他对她的动作毫无察觉。
宋惟诺对着他笑得惨淡:“烟,确实是个好东西。”
他向她靠近,她躲开。
“为什么不让我看爸爸最后一眼?”
“怕你难过。”
宋惟诺紧抿嘴唇,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抬手抽烟,在呛咳中吐出的白色烟圈转瞬消失在夜色里,她独自与心伤撕扯抗衡。
“所以你拉开我,让我错过了他的最后一眼,只为让我所谓的好受一点?”
宁珂走过去,紧贴着她的后背,将她揉进怀里,顺着她的视线看着空中一轮残月在流动的云层里时隐时现。
她嗓音低哑:“这份袒护,深情,但残忍。”
宁珂俯身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收紧手臂,沉声低语:“我管不了其他人,我只能看顾你,护你一人周全。”
“其他人?”
宋惟诺想转身,却受他的桎梏,动弹不得。
“于我而言,你以外的人,皆是其他人。你可能会觉得我冷血、自私、漠然,我无从辩解,也不想辩解。对于爸爸的离世,我很遗憾,我也愧疚自己未能提早觉察端倪。但这一切情况,皆是因为那是你爸爸,因为你,我才会感到痛心。他之于我,原是不相干的人。”
即便是在此刻,宁珂也无法欺她,他与方见一面的长辈建立深厚感情。
对于感情,他向来拎的一清二楚,连在关系里的位置都可以靠理智维系。在这一块,他着实无情。
宋惟诺丢掉抽尽聊烟,她的喉咙像是蒙了一层纱极不舒服,她喃喃道:“从今往后,我没有爸爸了。”
“从今往后,你都有我。”
宁珂侧头吻她的脸颊,呢喃:“余生,我都爱护你。”
“宁珂,我真的,没有爸爸了。”
一连三日尽是阴,一日比一日云层厚重,似是也懂得了悲赡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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