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好饭回来的姑娘见寒露呆坐在床上,拿着食盒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小姐这是……”
老头儿见她想问又不敢说的样子,打断道:“这丫头是饿的,吃饱了睡一觉,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寒露回过神来,冲一脸担忧的姑娘笑了笑,“我饿了,没什么力气。”
姑娘一听,麻利把夹好饭菜,拿着勺子亲自往寒露嘴里送了一口。
寒露:“……”
这大概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被人喂饭……
氐润泽夫妇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在寒露刚能拿得起勺子的时候就让她自己吃饭,没人教她用筷子,用她亲娘的话来讲——她要是真饿了,怎么着都能学会。
寒露第一次感受到被照顾,是在非云和非星来了之后,非云虽然看着吊儿郎当,比泥鳅还滑,可对她向来是嘴上捅着剑,手上递着糖,闯了祸帮顶。非星似乎没发过脾气,性格过分稳重,甚至有时候寒露觉得非星更像一个慈祥的母亲,永远都在默默照顾她的生活,包容她幼时的胡闹……
“既然没什么事儿,老夫便去讨酒喽。”老头儿把酒壶别在腰间,走到门口,转过头冲里边喊到:“我这食盒和盘子别给我弄丢了,这都是宝贝!”说罢,就消失在屋前。
姑娘喂了寒露一勺红烧肉,嘟囔道:“这先生果真是小少爷的朋友,古怪得很。”
听了这话,寒露在脑子里顺了好几遍才顺明白——这老头儿是奎九的“朋友”!
虽说此人看着不正经,甚至可以说是不可信,可他寥寥数语却足以提点清楚,看他的样子应该不会把自己的具体状况告诉别人……置于他会不会告诉奎九,似乎并不重要了,以她现在的情况,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如此,那就多吃一点吧。
寒露见姑娘忙得小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看年岁又觉得她应比自己大一些,问道:“承蒙姐姐照顾许久,还不知该如何称呼姐姐呢?”
姑娘一听,脸更红了,答道:“奴婢叫绾惜。”
“绾惜”?这是亲爹起的名吗?
寒露着实被这名字惊到了,昧着良心夸了句:“珍惜美好的品性,好名字啊。”
绾惜姑娘皱了皱还算秀气的眉,有些委屈地说道:“我自幼被卖给牙人,名字是那些人取的,后来小少爷见我被牙人欺负,就把我买回了奎府,他说‘你这名字不好,不如叫你小豆子吧。’就这样大家就都跟着少爷叫我小豆子了。”
小豆子说着说着,嘴角就自然地上扬了,笑盈盈的眼睛闪着属于她的星星。
寒露见她越说越开心,心情竟也好了许多,却又生出了些许羡慕,可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在胡乱羡慕些什么……
也许没有鬼族的杀戮,没有那血衣女子和鬼面的夜夜入梦,没有勾陈的出现,没有那个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她就可以任性地踏遍世间山川,赏尽人间美景,游戏一生,好不快活自在,管他什么魑魅魍魉,见鬼杀鬼,遇魔杀魔——打不过也不怕,只要轻功练得好,什么东西都别想追上我。
改变不了,只能接受,更何况她氐寒露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她家那么大的家法都不怕,这些缠了她许多年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最多算是沉疴宿疾罢了。
又不妨碍她吃饭!
奎九照旧瘫在他房前的槐树下望天,眼前突然被一个满是酒气的葫芦挡住了,奎九嘴角微微上挑,接过葫芦,笑道:“前辈这酒量真是让晚辈望尘莫及。”
老头儿一把将葫芦抢了回去,“别天天前辈前辈的,烦死了,老夫年轻着呢!”
抛开外貌不说,合着您老人家自己都自称“老夫”了,还嫌人家给你叫老了?
奎九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抬手作揖,说道:“白大哥,小弟向您赔个不是。”
这正经的语调在白扬这里,怎么听都觉得不正经,可这听着还怪舒服的——奎九这“功力”还真是天下独一份儿。
奎九见他这位“大哥”一直在那仔细观察着他那掉了皮的酒葫芦,笑道:“观月楼,您随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