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绪沐(1 / 2)姑射仪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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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9年。

崛起的王朝将目光投向遥远的东方,而东方,腐朽的帝国已经守不住自己的疆土,被环绕的鬣狗扯下条条血肉。

帝国境内,某依托港口码头存在的村镇,多的是不知哪里来的人混迹于此,日日争斗,糊口聊生。

绪沐也是其中一员,他偶尔会思考,自己磨砺的本领只能用来与人厮杀?渴望的平静生活越来越遥远,混乱动荡的日子不见尽头,这就是没赶上好时候?

月明星稀,吃饱喝足的满足感让绪沐暂时忘却对现状和未来的忧思,口袋里掏出请柬看了看,是同乡傍上了官绅之女,大酒楼设宴,好酒好食少不了,就在明天,这趟得去。

这请柬他每天都要掏出来看看。

只是这同乡素来平庸,能有这样的福气或者本事,倒也算是稀奇了,就是不知道请咱这泥腿子,是富贵勿相忘,还是想显摆一手,还是……

绪沐沉沉睡去,今天已经累了。

每天都这般累了。

阴云密布的早晨,绪沐洗把脸就出门了,路过孙阿婆摊子拿了两张油饼,早饭钱是提前给了一个月的。

港口镇子的样貌并不如何美好,路两边多的是乱搭乱建的棚户,街道脏乱,污水横流,黑浑的水里泡着死鱼烂虾,空气中经常能闻到腥臭,好在离得近的摊户晓得要做生意,会清理一二。

到混日子地方的时候,旁人还没到。这是一间靠近码头的老房子,绪沐拿了扫帚抹布清理了昨夜同僚们喝酒打牌的狼藉,开窗开门通通大烟臭味儿。

他是混不进这些胡闹事儿里去的,一方面是穷,一方面是还有个念想,不敢这么胡天胡地,像他们每晚走个牌九,喝个烂醉,回家对婆娘耀武扬威,又睡得混混沉沉,第二天起来吃着人家糊口生意的白食,欺负几个老实人醒醒神。

都是过去一天,人与人是不同的。

同僚们陆陆续续到了,一个个勾肩搭背,吹着牛逼之余,不忘和绪沐打个招呼。

按理说绪沐个不合群的是要被排挤的,只是他确实是这些人的头儿,上面老板安排的头儿。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能打,至少比这些人都能打,加起来算的那种。

不美好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从给排成歪七扭八的一排混子训话开始。

“今天有洋人船到,去码头等着。安稳点,别闹出事儿。”绪沐翻着大书簿,那是记事用的。他识字,老板也就给了他这个,上面记着什么日子干什么事儿。

这几天是洋人货船大概到的日子。洋人在这儿出了什么事,总还是要他们擦屁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看护着点。

一群人走去码头,走路上也没个正形,占了大半条道儿,吆五喝六,撩鸡逗狗,也真算得上是横行霸道。说实在的,在路人眼里挺膈应人的,毕竟这片少有人没被欺负过,在这儿谋生的都是些泥腿子罢了。

绪沐自觉也是泥腿子,毕竟向上数几代也没有出过个一官半职的,他一个打手头子大概就是管人最多了,只是实在算不上什么光鲜的活计。

绪沐走在最后,离了这群垃圾远些。

手在兜儿里摸到了请柬。今天要去的酒宴在城里,大酒楼,一定有很多上流社会的人,可以看到不一样的样貌,就是那种让人感受到世间美好和人与人差距的。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啊。

绪沐又默默念了一遍,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这些人一路晃悠到了码头,洋人的船还没到,码头已经有洋人商会的人在准备了。

也不是所有洋人都是金发碧眼的,还有很多黑皮黑发,就牙齿白的出众的洋人,或者说洋人的奴隶。听说这种奴隶并不好用,只是吃得少,又便宜罢了。

绪沐随便寻地坐了,摆着腿,脚下是海水起落,堆浮着白沫,还有肚破肠烂的死鱼。

手下人在吹牛打屁,没什么营养。

几个白皮洋人团着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大抵是也是在互相吹水。

绪沐有些发木的脸忽地展露笑容,这些洋人以为自己一嘴鸟语别人不晓得他们在说啥,想不到他听得懂吧!

绪沐眼角余光瞥着一个洋人黄铜色“皮肤”的右手臂,手臂的主人正毫不含蓄的讲述着他当年为了家族的荣耀和海盗厮杀的经历,以及那只英勇牺牲的左手臂,和它的替代品——一只价值不菲的机械手臂。

绪沐不觉得这位先生是能和海盗来上一场生死之战的英勇战士。毕竟,绪沐眼还不瞎,经验也不赖。不过听这位先生吹水的人并没有判断别人战斗力的能力,绪沐只能一个人享受“吹,你继续吹,我绝对不笑”的乐趣。

“机械臂啊……看样子是电能驱动的型号,应该是比较普通的民用款式,神经协动率在70%左右吧。”绪沐默默估量着,这样的一只机械臂一般三千金左右,算上手术费不超过四千金,定期维护费用每年两百金。并不是什么家庭都用得起的。

这位仍在滔滔不绝的先生为这笔巨大支出附加上更多价值,比如说虚荣,与光彩的来历。是可以理解的。

绪沐望着海面,脑海浮现出种种商品及其价格。

如果是用德愿六厂的二级品构造,加上蒸汽动力混合魔能驱动核心,搞点水货神经束,请个工匠折腾一下,不超过一千三百金。凌晨走个医院后门,让医生赚赚外快,神经接和也就二百金,神经协动率也能有70%左右。再加两百金定制弹出式指刺,指尖打火器,岂不美哉。

绪沐想想觉得亏大了,再想想又忍不住露出笑容,“人家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我操心个啥。”

绪沐看着脚下海水起伏,抬头看见海水载着一只只或大或小的船只,有远去的,有归来的,日日如此,年年如此,有谁会在乎与今天相同的昨天,期待与今天相同的明天呢。船上的人应该并不期待变数,对他们来说,变数绝多数时候意味着坏事,给并不宽裕的生活增加一些苦涩的,难以下咽的配菜。

他们的生活,可能已经如他们的船一样斑驳,没有翻新的价值。

出渔的已经有人回来了,现在估计已经上午十时了。没有收获的人会吃完一顿,然后再一次出海。

绪沐瞥见有着机械手的那洋人旁边放着的铁盒子开始吐纸,应该是洋人的船要到了。果然,码头的洋人散开开始做事。不得不说,洋人那种远程传递消息的装置是好用,让干活的人互相接续的上,节省了时间,码头这个铁盒子应该就是用来接收船上消息的。

造物开始起到术法的作用,这是人的一大进步。

洋人带着奴隶们一阵忙,做好了接待和下货的准备。绪沐听着他们的话里,似乎是有什么贵族随船而来。

“都散开点,照应一下,早完事早回去啊。”绪沐驱散了聚在一起打屁的混子,“刘青去起重,张生去缆桩,其他都机灵点,看着点,给认真些,这些洋人出了事儿麻烦的很。”

又等了会儿功夫,海面上一只铁皮大船靠近了这处码头,被引导着进了泊位,装卸机器也调了过去。

绪沐只是来看着不出事的,这是什么船,船上什么人,装卸什么货都和他没有关系。

但是。

甲板上那个向镇中眺望的女孩真的很好看。

她的半袖红裙束着白色丝巾,披散的金发卷曲着铺在脊背,白的发亮的肌肤和洋人血统的明亮碧绿眼眸让人挪不开视线,精致的容貌似乎天生就是这样冷漠,令人感叹她的美丽,也为之止步。

绪沐惊艳了一下,又觉得洋人的脑壳确实和咱这儿的不一样,瞧这高鼻梁,深眼窝。至于这样好不好看,好看的人就好看,不好看的人就不好看咯。

船上船下的洋人们碰上头,谈笑着,指挥黑皮们把货物卸下来,又留下两个白皮的看管,就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往码头外停的魔能机车走去,应该是准备先回商会了。纯魔能驱动机车,开这个是真的有钱。

那位美丽的姑娘被拥簇在人群之中,受着殷勤和寒暄,还是不好相与的冷漠脸庞。

看了眼这些人,绪沐回头盯着船只卸货了,这些人快些卸完,他就早些回去。今天不是收租的日子,有的是时间收拾一下自己,为今晚的大酒宴做准备。要是就现在这一身寒酸样,人家会不会不给进门?进了门也是受尽异样目光的份。

绪沐自嘲的哼哼了两声,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他扯扯身上白色短褂的下摆,这短褂本来是青色的。又伸伸腿,提了提黑裤子,这黑裤子也发白的严重。脚上一双家里带出来千层底边子磨得光亮。这是最后一双了,自己还不会纳鞋底。

今晚去城里大酒楼,得租套衣服做门面,同乡的面子倒是随便,自己的面子还是要顾的。绪沐有些开心,又哼哼了两声,还是挺期待换一身有派头的装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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