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林氏只知道照顾嫡女,对这个小庶女半点不管,一见面甚至是横眉竖目的。
何况两个庶女都是绵软性子,就知道林氏平日没少欺压庶女。便取下腕间的水种翡翠镯子,给顾明鸢套上了,“回家好生养着。”
也算是给她撑撑腰。
既然给了顾明鸢,那边的顾明初自然不能薄了,这镯子是一对儿的,又把另一只给了顾明初。
明姝和顾明月也得了只镶东陵玉的福字如意簪,又彼此说了好一番,这才作罢。
……
雁门关和京都不一样,这里极目远望,四野一片苍茫荒凉。细雪像是青盐似的飘飘泄下来,衬得天色也是一派阴沉。
顾华礼和林家眠立在楼上往下望,无家可归的乞丐缩在街角,疮疤似的瘫在城里。
往西极目望去,哪里是连绵的灰白色,那是安置被隔离起来的病患的棚子,吵吵嚷嚷里透出种沉沉死气。
林家眠瘦了很多,在细雪里眉眼都坚毅起来,“你真不打算焚烧了这么多人?”
棚子里一个接一个木板床,躺着不断呻吟的病患。大多浑身生满疮疤,脓水流得到处都是,像是虫子似的扭动哭喊。
一里外都能闻见极其浓烈的恶臭,能见到不断翻滚的人,能听到大嚷想死的声音。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林家眠晓得那是活生生的人,却不想看到这些多半无法活下来的人,把另一些活得好好的人拖进地狱。
甚至是,拖得雁门破,再拖得长安破,大齐破。
顾华礼沉默许久,都没有说话。
……
明姝是从噩梦里醒过来的,守夜的丫鬟睡熟了,她就自己慢慢坐起来,目光落到阶前如霜月光上。
她想起了那场瘟疫。
上辈子祖母还在时,她就过得不太好,因为自己太没气势了些。姊妹们便开始轻视她,连带着下人也敷衍她。
有回出门,有几个浑身流脓的人不管不管地爬过来。红蓼被撞开了,其余人便退避三舍,明姝的裙子被那人抓住了。
她当时吓得头皮都发麻了!
那人甚至连一块好皮都没有,脸烂光了,脓血与烂肉里露出一点发黄的眼珠,呼吸时呼哧地吸进吸出烂肉,根本没了个人样。
明姝见不得当时是不是吓哭了,总归整个人精神都恍惚了。
耳边忽然扬起一声马嘶,马鞭猛地朝她卷来,带起一阵有血腥味儿的厉风。
前一刻还抓着她裙摆的人,身子就像是破纸片似的,被马鞭抽得飞出去,在平西侯府门前的青砖地上拖出一道长长血迹。
那人翻身下马,少年人眉眼冷峻淡漠,随手丢开还带着血迹的马鞭,抽出腰间长剑,漫不经心又干脆利落地刺下去。
明姝记得有滴血溅到了自己脸颊上。
她在梦里朝那淡漠的人看过去,模糊的眉眼忽然清晰起来了。那人不是顾华礼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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