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蕴瞥了他一眼,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哀愁变得越来越浓郁。
“薛大公子,你的随从似乎很讨厌我。可是我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程蕴低下头用手指绞着衣带,慢吞吞道,“若是我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还望不要见怪。我这么个脾性,确实不讨喜呢。不过也没办法,打小就这样,长大后也不好改了。”
薛温看了眼丁邑,后者连忙低下了头,心里恨恨暗骂她小心眼。
程苾脸上露出蔼然的笑,俨然一副好姐姐模样:“三妹妹真是的,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若这以后......”
若这以后什么?程苾故意讲话说了一半,程蕴却明白她的意思。
“姐姐是担心我日后嫁了人过不好日子?”她笑着问,不等她说话,她又继续说,“姐姐也真是多虑,妹妹和薛大公子的婚事好歹也是皇上赐的呢,又怎会不好?姐姐总不会质疑皇上的决定吧?”
程苾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白且面不改色地说出来,脸上又是诧异又是尴尬。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程蕴继续笑着说:“瞧我这是在说什么,姐姐怎么会盼着我不好呢?”
这两人之前的气氛有些古怪,薛温和崔良域都瞧了出来,薛温兀自站在那里如一尊大佛,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瞧见。崔良域却跳出来打圆场。
“程三姑娘,程二姑娘也是为你好,你既是她的妹妹,她总是担心你的……”
程蕴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变:“崔大公子说的是,我怎会怀疑二姐姐的好心呢?”
她脸上的笑容变得天真,如小孩子一样无心:“崔大公子如此了解二姐姐,莫不是这就叫做知己?”
程苾脸上的神色蓦地变了,她沉了脸:“三妹妹!”
崔良域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程蕴歪了歪头故作不解:“二姐姐这是怎么了?看起来这么不高兴?我说错什么了吗?方才崔大公子还说能和我成为知己呢。”她又笑起来,“不过如今看来,崔大公子,你不觉得和我的二姐姐也能成为知己吗?”
崔良域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俨然不知该如何回话。
程苾神色一片冰寒,她不知程蕴今日是发哪门子神经,不得体的话一句接一句。
她双拳攥地死紧,心里的怒火想让她吞了程蕴。可理智却制止了她,她最爱的男人就在眼前,她得得体,要完美,不能在他眼前留下不完美的印象。
程苾看着程蕴白皙柔美的脸庞,心里冷笑,就这么个货色也妄想成为薛家大少夫人,可真是痴人说梦!就算此事是由皇上赐的婚又如何?若是惹了薛温的不痛快,这门婚事照样告吹!再者说,像薛温这样的男人,怎么会瞧得上这样的?
程蕴真是蠢透了!
她只要看着程蕴一步一步作死,把婚事弄黄,她就成了最大赢家。
她只要等着便好。
程苾这般想着,心里的怒火渐渐被压了下去。她正要说话,却见程蕴惊呼一声。
“呀!枯江那死丫头,说是去给我放禁步了,到眼下都没回来,可别是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程蕴说着,看也不看程苾,作势就要走。
薛温终于开了口,脸上是一贯的柔情笑意:“你从未来过濮王府,到处乱跑也不怕迷了路?我送送你。”
程蕴暗地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笑着说道:“倒是不必,濮王府那么多丫鬟婆子,若真是迷了路,我随便拉个丫鬟问问就行,岂敢浪费薛大公子的时间,就不劳薛大公子费心了。”
她这般说着,一阵风吹来,杏树的花瓣被风一吹,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薛温脸上的笑容能腻死人:“怎么会呢?我照顾我自己的未婚妻,怎么就成了浪费时间了呢?程三姑娘真是客套。再者说了,今儿个濮王府的丫鬟婆子都忙,难免办错了事,把路给带错了,到时候程三姑娘可就遭罪了不是吗?”
程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奇怪道:“薛大公子怎么就认为我会遭罪呢?”
薛温伸手拂去落在肩膀上的杏花,笑着说:“程三姑娘,我好歹也是你的未婚夫,你难不成还怀疑我会害了你不成?若程三姑娘真是如此想的,倒真是伤了我的心了。”
程蕴颇有些讶异,她的目光落在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白皙而修长,不肥不瘦,一切都恰到好处。
真是完美!
程蕴在心里暗叹,可惜长在了这么个黑心狐狸身上。
程蕴笑着对他说:“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薛大公子了。”
薛温朝她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被拉近,他笑着说:“不麻烦,程三姑娘真是客气了。我们迟早都是要成为一家人的嘛。”
谁和你一家人?怎么这么不害臊?!
程蕴微微瞪圆了眼,强忍住了想推开他的冲动。
她最后看了一眼脸色极其难看的程苾,一言不发地抬脚就走。
程蕴走的极快,像是后面有什么脏东西跟在她身后,她急于摆脱一般。
薛温不疾不徐地跟在她后面,直到出了杏树林,后面也再也瞧不见程苾和崔良域的身影。薛温看着她突然停住了脚。
薛温站在她身后,程蕴头也未回,声音很轻,像一阵微风拂过人的脸庞,转瞬即逝。
“薛大公子,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薛温神色淡淡:“程三姑娘此话从何说起?”
程蕴转过身来,盯着他看了良久,紧接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薛大公子果真是讨厌我的。”
薛温依旧是不咸不淡的神情,他说:“程三姑娘,我是否讨厌你,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吗?你会在意吗?会因此不开心吗?日子会过不下去吗?”
程蕴偏头想了想,回答道:“薛大公子是我的未婚夫,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会不在意自己的未婚夫对自己的看法呢?薛大公子,你说呢?”
薛温闻言,心底十分不屑,说了跟没说一样,油嘴滑舌!
薛温不再看她,越过她大踏步往前走去。
在经过她身旁的时候,扔下一句:“别人如何我管不着,但是程三姑娘,我觉得你的答案是不会。”
程蕴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是,她是不会。薛温是她什么人?不过一个陌生人。她为什么要去在意一个陌生人的看法呢?不值得啊!
同理,薛温也是一样,他不会在意她对他的看法。
尽管程蕴十分不愿意承认,在这一点上,他们十分相似。
程蕴跟上他的脚步,突然问道:“薛大公子怎么会和我二姐姐走在一起?”
薛温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他还没说什么呢,这女人就先发制人了。
程蕴神色无辜,像是真的只是好奇其中缘由。
“怎么?程三姑娘这是吃醋了?”薛温故意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戏谑。
程蕴讽刺地瞥了他一眼:“薛大公子,你所谓的吃醋是何意?”
薛温扬眉:“程三姑娘是什么意思?”
程蕴神色平淡,不看薛温:“薛大公子可否知晓,我为何会被带到这杏花林里来?”
“不知。”薛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怎会知道?
程蕴停下脚步,笑着说:“那么薛大公子要不要猜一猜?”
薛温随口道:“难不成是和那姓崔的约好了的?”
程蕴冷笑:“薛大公子,我有婚约在身,再如何我也是知道分寸的。薛大公子就是这么看我的?如若不是有人跟我说令妹找我,你以为我会跑到这劳什子杏花林来?”
薛温神色淡淡:“难不成程三姑娘是怀疑此事是我指使?”
程蕴微笑,她说道:“看来在薛大公子眼里,我不过如此。”
程蕴看向一旁栽种的树木,在太阳的照射下,深浅不一的绿色叶片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薛大公子,我无意与你为敌。诚然昔日所做之事确实是我理亏,但那也是情非得已。”
如果可以,她自然不愿意得罪薛温,这个人过于深不可测。
但是重来一次,想必她依旧会那么做。
薛温看向她,女孩子的目光落在一棵树上,神色惘然。在阳光的照耀下,脸庞看起来格外白皙柔软。秀丽的鼻子形成优美的弧度。
他垂下眼,心底冷笑,直觉告诉他,这女人说的一个字都不能信。
薛温继续往前走,他说:“程三姑娘,我一直有个疑问,你赔上自己的终身大事,只是为了报复我吗?”
程蕴慢吞吞地跟上他,忽地笑了:“薛大公子对我的误会着实很大。我怎么会赔上我的终身大事呢?”
薛温停下来眯着眼看向她:“这么说,程三姑娘又拿我当猴耍?程三姑娘,可是我何时得罪了你?”
程蕴正色道:“薛大公子,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确实无意与你为敌。我的敌人可不是你。”
薛温倒是笑了:“怎么这话从程三姑娘口中说出来,竟有种我不配做你的敌人。”
程蕴扬眉:“怎么,薛大公子要做我的敌人?”
薛温笑着摇头,抬脚往前走:“未婚夫妻成了敌人,岂不可笑!”
……
……
“唉哟!二姑娘!你的耳坠怎么不见了?”
宋悦柔闻言抬手摸了摸耳垂,确实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但她今儿个出门是戴了一对珍珠坠子的,这会儿怎么没了?
她皱了皱眉。看向立在一旁的阿枝。
阿枝会意,立马道:“奴婢去和郡主说一声,请她帮忙找一找。”
宋悦柔点点头,看着阿枝的背影,眸底深处幽深莫测,像有什么在其中暗暗涌动。
正巧这时程蕴和薛温一同走了过来。宋悦柔见状,瞳孔微微一缩,四周色姑娘们纷纷交头接耳,看向程蕴的目光里隐含好奇和艳羡。
宋悦柔心底冷冷一笑,面上却做了端庄的笑意,她上前去。
“说是湲妹妹要见程三姑娘,没想到竟是薛大公子打了自家妹妹的幌子。”宋悦柔打趣道。
程蕴淡淡一笑,说道:“不过是凑巧遇到了。”
宋悦柔明显不信,她“咯咯”笑了两声,说道:“程三姑娘这是害羞了。”
程蕴看了看不远处带着人像在寻找什么的阿枝,突然问道:“宋二姑娘这是丢了什么?”
宋悦柔闻言抬手摸了摸耳垂,敛下目光,漫不经心道:“哦,不过是耳坠子不见了,我的丫鬟正在帮我寻。”
“什么样式的?”
“用珍珠做的。”
“好好的耳坠怎么会掉?宋二姑娘也太不小心了,这若是被旁人捡了去,怕是对宋二姑娘不太好呢。”程蕴说着,露出一副忧心的模样。
宋悦柔微微眯了眼,微笑道:“不劳程三姑娘费心。”
程蕴看着她笑了笑:“我也不过随口一说,宋二姑娘不要介意。”
宋悦柔抽了抽嘴角,阿枝走了过来,宋悦柔见状忙问:“可找到了没?”
阿枝摇了摇头:“奴婢已经带人四处寻过,并未找到。”
宋悦柔皱了皱眉,四周不少姑娘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看热闹的,一为姑娘忽然道:“说起来程三姑娘和宋二姑娘曾说过几句话,就没察觉到什么?”
程蕴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那姑娘清了清嗓子,因为她的这一句话,已经吸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这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说道:“我是想说,程三姑娘好歹和宋二姑娘待在一起,我是认为,要真发生了什么,程三姑娘应该有所察觉才是。”
程蕴皱了皱眉,奇怪地看着她:“难不成宋二姑娘耳坠子掉了,竟成了我的责任不成?”
那姑娘忽地笑了:“唉哟!程三姑娘,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这是误会我了。”
程蕴冷笑:“是吗?可你这番话,听在人的耳朵里,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那姑娘涨红了脸,狡辩道:“程三姑娘你怎么如此不依不饶,我都说了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和宋二姑娘都没交谈过,就你和她单独在一块待过。宋二姑娘的奴婢也四处寻过了,并没有找到耳坠。”她说着,音量渐渐小了下去,“我只是觉得,若是宋二姑娘耳坠掉了,她自己没有察觉,程三姑娘也该看到才是。”
程蕴笑了,不无讽刺道:“照你这么说,合着宋二姑娘耳坠掉了找不着了竟还有我的责任。”
那姑娘闻言立即闭紧嘴不吭声了。
程蕴一脸讥诮,转而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宋悦柔:“莫非宋二姑娘也是如此想的?”
宋悦柔忙笑道:“怎么会呢。”
站在她身后的阿枝一脸焦急地上前一步,以不大不小的音量道:“姑娘,那耳坠子可是老夫人赏的,若是丢了……怕是不好交代……”
那姑娘闻言立马又跳了出来,嗓子又尖又细:“我说程三姑娘,你也听到了,长辈给的东西我们这些做晚辈给弄不见了那怕是一个不孝的罪名呢。宋二姑娘可真是可怜,就算我有心想帮她也无济于事。”
程蕴看着那姑娘一脸正气的模样,心底直犯恶心。
她冷笑:“依你所说,我这是要帮宋二姑娘找着耳坠子才行?”
“如若程三姑娘肯帮忙,怕是再好不过。”
“瞧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宋二姑娘,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和谁说过话,我怎么会知道。这耳坠子究竟落在了哪里,想必最清楚的只有宋二姑娘。”
那姑娘紧追不舍,说道:“看程三姑娘说的,宋二姑娘这不是找不着吗?”
“宋二姑娘找不着我就如何找的着?你一直咬着我不放,难不成还以为那耳坠子在我身上不成?”
那姑娘脖子一梗,说道:“程三姑娘既然这么说了,何不自证清白?”
程蕴笑了:“自证清白?我本身就是清白的,何须证明?”
“杀人犯总不会承认自己杀了人吧?程三姑娘,你让我们如何相信你所说的话?”
程蕴诧异道:“我为何一定要让你们相信我的话?”
“程三姑娘,你的外祖父孟丞相可是和宋二姑娘的祖父宋丞相一直以来相处不融洽,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外祖父报复宋家呢?”
宋悦柔站在一棵树底下,整个人被树影所笼罩,脸上神情平静如水。好似她们所争论的事与她毫无关系。
宋悦柔看向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薛温,至始至终他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她原本以为薛温真的看上了这个女人呢,原来不过如此。程蕴在薛温心中的地位恐怕并未高到哪里去。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十分愉悦。
程蕴说道:“你说的话可有证据?”
那姑娘眸光闪了闪,道:“程三姑娘这话问的却是稀奇,我哪里来的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那方才你所说的都只是你的猜测。”
“是我的猜测又如何?程三姑娘若是清清白白,想必也无惧我的猜测。”
程蕴看着那姑娘嘴硬的样子,笑了笑,说道:“只是猜测,既然没有证据,也构不成事实。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也可以猜测宋二姑娘耳坠子不见了和你有关?”
薛温看了她一眼,程蕴的目光锁在那姑娘身上,对薛温的视线不理不睬。
那姑娘瞪圆了眼,气红了一张脸,大声道:“宋二姑娘耳坠子不见了怎么会和我有关?我压根就没有和宋二姑娘说过话!”
程蕴扬眉一笑,说道:“没和宋二姑娘说过话说就可以证明?”
“怎么不能证明?”
“杀人犯杀了人也不会留在现场啊,单凭这个自然不足以证明。更何况你一直想把这个罪名安在我的身上,反而更让人怀疑呢。”
周围的姑娘们纷纷交头接耳,看向那姑娘的目光古怪异常。
那姑娘见原本围在她周围的女孩子们都不约而同地拉开了和她的距离,气得胸脯上下起伏。
“程三姑娘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程蕴嗤笑,说道:“你倒好生霸道,就允许你质疑,反倒不允许我质疑了?哪来的理?贵府的教育真是令人堪忧。”
那姑娘目光像是要喷出火来,冷笑着说:“程三姑娘颠倒黑白,可有人打小教过你礼数?”她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脸恍然,“看我,我都忘了,程三姑娘一出生便没了母亲,父亲又带着新娶的夫人去了任上……”
姑娘脸上露出同情,眼里却含着嘲讽:“程三姑娘别介意,我嘴快,若是那句话惹你不高兴了,我向你赔个不是,你可千万别见怪。”
她说完,装模作样地屈了下膝,很快便重新站好,以胜利者的姿态看向面无表情的程蕴。
程蕴目光漠然,她看了一会那位姑娘,笑了笑:“若我若是见怪呢?你是不是要指责我心胸狭隘?小肚鸡肠?”
那姑娘脸上肌肉僵了僵,悻悻道:“怎么会呢……”
程蕴收了脸上的笑,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不接受你所谓的赔礼。”
那姑娘心中的火一下子又被点着了,她绷紧了脸死死瞪着程蕴。
程蕴却无心再理会她,她转首看向一旁作柱子的宋悦柔,微微一笑,问道:“宋二姑娘可信得过我?”
宋悦柔见程蕴把话题引向了她,连忙道:“这是自然,程三姑娘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程蕴笑着说道:“既然宋二姑娘相信我,那么我说你的耳坠在她身上,宋二姑娘想必也是相信的。”
程蕴说着,伸手指向一直死咬着她不放的那个姑娘。
那姑娘见状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宋悦柔显然也没缓过神来,一时无言。
薛温扯了扯嘴角,看向一边高大的树木,阳光下,叶片绿的发亮。偶尔有风吹过,沙沙作响。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处理好,没有他出手也是一样。这种黑心黑肝的人,半点亏也不肯吃。从来只有她利用别人的,还从没见过她被人利用。
只是不知道她能黑到什么程度?跟他比起来又如何?
薛温凝眉沉思,目光又落到程蕴身上。
女孩子乌黑的秀发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发间一根金钗熠熠生辉。
那姑娘回过神来,气得脸色通红,怒斥道:“程三姑娘,这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
想必她的怒气冲天,程蕴的神情平淡得多。
她淡淡道:“我确实没有证据,可我偏要说宋二姑娘的耳坠子就在你的身上。”
那姑娘连连冷笑:“程三姑娘可真是好生厉害,那你倒是说说那耳坠子我身上哪个地方?”
“你的荷包里。”
宋悦柔心头一跳,还不等那姑娘说话,忙道:“算了算了,程三姑娘,此事都是我惹起来的,我给大家伙赔个不是,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程蕴眯了眯眼,看向宋悦柔:“宋二姑娘,这事情已经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怎么能算?若在此时算了,说不定大家都以为你的耳坠子不见了真的和我有关呢。宋二姑娘,我也要为我的名声考虑。此事决不能算!”
薛温嘴角撇了撇嘴角,名声?你可真是说的好听。这天下,怕是最不在意名声的姑娘怕是只有你一个。
那姑娘见状,立马尖声嘲讽:“唉哟我说程三姑娘,人家宋二姑娘作为正主都不在意都说此事算了,你怎么还想着替宋二姑娘做决定?宋二姑娘可不需要你来为她分忧代劳!”
“分忧代劳?”程蕴重复了一遍,看向那姑娘的目光像看傻子一样,她冷笑着说,“何为分忧代劳?可有人教过你?我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就成了所谓的分忧代劳?”
那姑娘不甘示弱,立马反唇相讥:“程三姑娘的所谓的自证清白,就是把脏水泼到我的身上?”
“是不是脏水你把荷包打开给大家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那姑娘冷哼一声,说道:“凭什么?你让我打开我就打开?我凭什么听你的?”
宋悦柔抿紧了唇,两条精心描绘的眉微微蹙在一起,她没有料到程蕴如此的难以对付,倒是她小看了她。眼下的这番局面是她所没有预料到的,隐隐的,她心中觉得她布下棋子已经废掉了。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让树影将她笼罩的越深。
“你心虚了。”程蕴淡淡道。
“心虚?”那姑娘冷笑,“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我为什么要心虚?我没有心虚因何而发生?那么,我本人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在每个日日夜夜思考这个问题。这种事实对我本人来说意义重大,相信对这个世界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对我个人而言,我没有心虚不仅仅是一个重大的事件,还可能会改变我的人生。一般来讲,我们都必须务必慎重的考虑考虑。从这个角度来看。每个人都不得不面对这些问题。在面对这种问题时,而这些并不是完全重要,更加重要的问题是,对我个人而言,我没有心虚不仅仅是一个重大的事件,还可能会改变我的人生。生活中,若我没有心虚出现了,我们就不得不考虑它出现了的事实。程三姑娘说我心虚,到底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呢?”
程蕴冷漠地看着她,道:“你说了这一大堆,为何不肯把荷包打开看看?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那姑娘冷笑着说道:“若是我的荷包里没有你宋二姑娘的耳坠,程三姑娘,那你可得给我赔礼道歉。”
程蕴也算是痛快,立马应道:“好。”
那姑娘抿了抿唇,犹豫片刻,还是取下了自己腰间的荷包,等到一打开,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那姑娘四周的姑娘们见状,凑上前去一看,荷包里一对珍珠耳坠在太阳底下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那姑娘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飞快地抬起头,四周的女孩子们看向她的目光极为怪异。她涨红了一张脸,张嘴欲辩。
程蕴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她叹息一声:“原来是一出贼喊捉贼。”
那姑娘立马恶狠狠地瞪着她,浓重的怨恨与羞愤不加掩饰,直欲冲出眼眶。
她吼道:“什么贼喊捉贼!我看就是你干的好事,故意栽赃到我的身上!”
程蕴不以为然,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宋悦柔,笑着说道:“宋二姑娘,你的耳坠子找着了呢。”
宋悦柔尴尬的笑了笑。眸底涌现阴鸷。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本她吩咐阿枝将这耳坠放在程蕴身上,可没料到这耳坠最后出现的却是在自己人身上。
宋悦柔眯了眯眼,这个程蕴果真是狡诈得很,被她像泥鳅一样滑脱了,不但如此还被她反将了一军。
宋悦柔很不甘心,她往旁边看了一眼,薛温立在那里似乎丝毫未受影响,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
自从当年见过他,他便在她心中生了根,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那个根渐渐破出土壤,慢慢慢慢地,发了芽,然后慢慢慢慢长成了大树。
薛温是一个温柔的风华并茂的人,她可以肯定,这世上再也找不出像他一模一样的人。
她喜欢他不仅仅是一个重大的事件,还可能会改变她的人生。可是,即使是这样,她喜欢他的出现仍然代表了一定的意义。
她生在宋家,每日来宋家提亲的人不在少数,可对于她来说,那些个人都只是凡夫俗子,哪里配得上她?
……
在京城西方的一处胡同里,一间宅子里面几个男人正围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坐着。
桌子上放着几壶酒,一碟花生米和一碟猪肉脯。
一个长相精明的男人此时喝的微醺:“大哥,你可算回来了!”
江决有些好笑:“老五,你倒是吃点菜啊,看看你都喝成什么样了?”
冯义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我这不高兴嘛!”
江决呸了一声,笑骂道:“老子之前出去两个多月再回来也没见你多高兴,这才多久?不过半个月。你小子不会又闯祸了吧?”
冯义连连否认:“不是不是,是我前些日子见到夫人的女儿了。”
所有的男人都停下了说笑喝酒吃菜的动作,齐齐向冯义看了过来。
冯义许久等不到人说话,微惊,酒已醒了大半,他不解地挠了挠头:“都看着我干嘛?我脸上长出花了吗?”他伸手摸了摸脸,好像什么都没有啊?
江决沉吟半晌,道:“你刚才说,你见到了夫人的女儿?”
原来是这件事啊!
冯义松口气,散漫地点点头,道:“是啊是啊!和夫人有几分相似呢!就是和传言说的不大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个……我也不知道咋说,看起来很娇弱脾气挺好的样子,但是好像不是传闻说的没主见软懦的脾性。”
“她来铺子里了?一个人来的?她来做什么?”江决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来了,还带着个丫鬟,她说要找大哥你,被我打发走了。”
江决脸色突变,一把抓住冯义的衣领,沉了声音:“你说什么?被你打发走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夫人当年救下我们,那就是我们的恩人,夫人的女儿就是我们的女儿……我呸!夫人的女儿自然也就我们的恩人,你说说你是怎么对待恩人的?”
冯义现在酒是全醒了,他缩了缩脖子,有些怂,目光四处闪躲就是不敢看江决的眼睛,他嘴硬道:“我……我那不是想替大哥你试探试探嘛!”
“我要你试探个屁!”
江决额角青筋凸起,其余几个男人察觉气氛不对连忙将他俩分开,七嘴八舌地劝道。
“大哥消消气。”
“是啊是啊,老五就是不会说话,心还是好的。”
江决余怒未消,冯义还在那儿不怕死的嘀咕:“我知道大哥自从夫人去世一直觉得愧疚,可是大哥你好好想想,夫人住在内宅,就算我们有心保护夫人,那也是没法时时守在夫人身边的。”
江决瞬间蔫了,这么多年了,他连夫人的死因都没能查清楚。
虽然程家当时给出的解释是产后发生了血崩,可夫人的身子一直以来都很好。
他转而想到夫人的丈夫程峘,眼中猛地蹦出厉光。
若不是顾及姑娘已经没了母亲,要是再没了父亲,会被人欺凌,他早就带着兄弟们将他给杀了。
他将拳头捏的咯吱响。
冯义这会儿是真的不敢说话了,他向一旁的几个男人看去,示意他们说说话。
一个男人咳嗽了一声,道:“这马上就要重阳节了,姑娘到时候说不定会出来登高,大哥要真的惦记,不如到时候咱们几个偷偷去瞧上一眼?”
江决撇了撇嘴,倒了碗酒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他才不要偷偷摸摸的,他要正大光明的站在姑娘面前。
几个男人又开始喝酒,喝多了就有些飘飘然。
“唷,这肉脯味道挺好,谁买的?”
一个男人发出嘎嘎的怪笑声:“哪是买的,这可是胡屠夫家的那个小姑娘给送来的。”
另一个男人笑的更怪:“咱们弟兄几个,就属老三长的最俊,看看这勾搭小姑娘的手段,咱们拍马也追不上。”
“呸!吃你的吧!”
“老三害羞了!”
“滚!”
在这一大片浓黑的夜色中,屋里橘黄色的灯火显得格外温和。而男人们粗着嗓门说笑怒骂的声音统统被锁在了这一所不起眼的院子里。
…
…
荣辉堂里赵氏正在跟老夫人商议几日后重阳节的事宜。
“媳妇想着到时不如让葳哥儿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们去登高,母亲以为如何?”
“蔚哥儿年纪不小了,又是长孙,是时候让他独当一面了。”老夫人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赵氏立马恭敬道:“都是母亲教导有方。”
老夫人想到什么,又问道:“大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她的婚事你可有挑到合适的?”
程葶的那副好样貌,若不好好挑一家得力的亲家,反倒糟蹋了。
可惜她的身份太低,嫁到高门里头也只有做妾室填房的命。
“媳妇还在相看,暂时没找到合适的。”
老夫人望向窗外,她自来不爱那些个花啊草的,所以院子里只种了几棵银杏树,此时叶子已经发黄,落了一地金色。
她收回目光:“吴家的公子姑娘近来可还安分?”
前些日子吴氏的亲嫂子带着一双儿女来看望吴氏,赵氏便将他们安置在了客院。
可那个吴公子是心思活络的,几次三番在程蕴来荣辉堂的必经之路上堵她。
吓的程蕴跑到老夫人跟前哭诉:“嬷嬷打小就告诉孙女,男女有别,绝不可和男子过于亲密。可吴家表哥那般热情,孙女委实惶恐不安。”
老夫人听说后脸色十分难看,就算孟家这十年来对程蕴不管不问,可程蕴身上到底有一半是流着孟家的血,那是能任由她们这些个眼皮子浅的人算计的吗?
于是将吴氏叫来警告了一番。
赵氏道:“媳妇瞧着还算是安分,只可怜三丫头,她自幼就是个胆子小的,吴家公子这番行为,倒是吓得她这几天一直待在院子里不敢出来。”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道:“几日后的重阳节,府上的哥儿姐儿们去登高总不好落了他们俩,你到时多派几个人盯紧一点。”
“媳妇省得。”
赵氏又和老夫人说了会话,见她有些乏了,起身退了出来。
回了满晴院,忙有丫鬟过来端茶奉水。
赵氏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下去,只留了自己的几个心腹。
“那个吴姑娘最近没再‘碰巧’遇到葳哥儿吧?”赵氏的脸色十分阴沉。
孙嬷嬷道:“自从三姑娘去老夫人跟前说了一通,吴家那些人都变的安分了些,再者说,大公子也是个有分寸的,近几日都绕道走呢。”
赵氏冷笑,这吴家的公子姑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一个个都跟洪水猛兽般,反倒吓的他们都避之不及。
她想到当年的吴氏,眼中冷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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