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墨言惊的起身,仵作却已经蹙眉昂头:“二奶奶这话怎生说的,莫非你觉得我验尸有误?”
这年头谁能容一个外行人指手划脚,何况这位二奶奶看起来不过是个小丫头!再说了,仵作验尸出岔子,可不是件小事,对案情有重大影响的,那可是一样要挨罚的!
夜凰当下要言,墨纪却忽然出手按住她的肩膀继而开口:“夜凰,你有把握吗?”
夜凰抿了下唇轻言:“夫君这话严重了,何来什么把握,只是有说不过的矛盾处,引我得此结论罢了。”夜凰本着尸情还愿的职业习惯会提出意见,但不代表她会傻的完全站出来和一个仵作公然叫板,何况验尸是要仔细观察大胆验证的,她现在只能看到表象和尸格,怎么可能就此把话说满呢?
“不知二奶奶所言矛盾处是什么?”此时仵作挑眉询问,夜凰只得冲仵作说到:“我并非信口雌黄,只是你这尸格上却有一处矛盾!”说着她伸手从墨纪手中拿过那尸格:“你这上写的清楚,整个尸体伤处只有脖颈上刺伤一处,此木屑也是你从尸体伤口处取下的,从木屑染血以及你银筷丈量,确认刺入物乃此木屑,并量其没入足有一寸,与染血处尺寸相符!可是我请问,这一寸得是怎样摔,才能没入整整一寸?”
“这有什么问题,自是一跌而入,一力猛撞,自是刺入深啊!”仵作不但作答还大体比划了动作,夜凰却看着他说到:“那就是说,这木屑在大爷一摔时而入,按其刺入点,大爷必是侧摔下去了?”
“对啊,墨大爷身子骨重,一摔下去没入一寸之长,这没什么不对啊?”
“可是这么重重摔下去,肩膀自是先着地的啊,那或多或少也有些淤血痕迹吧,可尸格上他为何肩头无伤无淤痕呢?”夜凰此话一问,那仵作一愣,继而眨眨眼的说声得罪,竟是从随身的藤箱里摸出一套粗木手套来带上去了板床前,而墨言此刻看向夜凰,墨纪也看向夜凰,分明是外行人的不解。
于是仵作复验墨念右肩处,而夜凰则不得不对着两人做解释:“我生母乃是推官之女,跟着我的外祖父断诉讼刑狱之事,早熟仵作的检验之事,我自小就是听生母讲那一件件的案宗,这些倒是多少熟悉,故而一看那尸格所录,倒觉得奇异,这才言语。”
她把所有的源头推到这谁都不好问的生母之上,墨言只能点点头,而墨纪是清楚夜凰底细的,虽为拆穿却心中大惊:推官之女?武王妃明明是将门之女啊!这验尸推断的她怎么会懂?
正想着呢,仵作也发话了:“这肩头的确无伤啊!”此刻的仵作倒是顺当,把衣服已经解开将墨念的两肩全露,当然胸膛也露,这夜凰怎生能看,只能背过身子去,心里骂娘。
这种情形倒是墨纪反应快,赶紧上去,抓了张白布掩盖了其身,只露了双肩出来,此刻才唤着夜凰,夜凰这才转身过去自信瞧看,但见墨念双肩毫无一点碰撞后的血印青紫,当下看向仵作:“这么摔下去,却一点伤痕都无,您觉得合理吗?”
仵作此刻额头已有汗水,面有难色:“确实,大意了,大意了!我当时只是验伤,加之血衣裹身,这身上血污不少,未能仔细查看,还请大人恕罪!”说着就给墨纪跪下了。
如果这是别人家,仵作少不得还要推赖一二,但面对的是墨纪这位大官,其妻又是梁国公的养女,一个小小仵作此时如何敢赖下去,当下便是认错,可这么一来,尸体之上却又不能解释的情况,这怎可认定是意外呢?便不能盖章不说,按照道理,尸体还要送去衙门再审。
可是江安府的知府死了,这案子交给下面的,不合适,交给临界的,也得有那时间等,此时正是暑天,哪敢这么耗着?墨纪皱着眉略是思考一番,便决定先主此事,并立刻叫人封了灵堂,出事的院落,细细勘察,而那位仵作也予以将功补过的机会,再验尸体。
这么一闹腾的,意外变成了非意外,对于墨家人来说,无意是伤口上撒盐,伤痛之余更是想弄明白这是怎生会事。
墨纪略是安慰了几句老爷子,叫墨文扶着他爹准备一道出去给乡绅做下解释,此时大嫂斐素心带着大女儿,春桃抱着小女儿进了来,齐齐都是按着规矩披麻戴孝的进来,准备行礼后就出去跪守。
“大儿媳!”墨言见其便开了口:“念儿的丧事怕要缓上一缓。”
大嫂斐素心一愣:“这是为何啊,公爹?”
墨纪上前言语到:“大嫂,大哥恐怕不是意外之死……”大嫂斐素心闻言便是惊讶的抬头,同时她手边的春儿却是一步后退藏身在了斐素心的身后。
夜凰正好在她对面瞧见这举动有些诧异,扫看向春儿,偏是被斐素心的身子遮住,而此时斐素心伸手把春儿从身后给拉了出来,十分自然的将其一搂说到:“不是意外是什么?难道,会是有人加害?”
墨纪摊手:“此刻真还说不清楚,还请大嫂容我替大哥讨个公道!”
斐素心此刻把春儿一拉福身行礼:“那就有劳叔叔给讨个公道!”
“大嫂千万别这样,这是我应该的!”墨纪说着叹了口气:“只是大哥入殓供仪这些都要推后些日子。”
斐素心点点头:“嗯,应该的,只是这天热,你们还是要快些查个明白,莫叫他这般……不得殓……”
“自然!”墨纪应了声,此刻墨言也开口:“可不是,查是应该,可也拖不得日子。”
“给我三天时间吧!”墨纪说着冲那管家说到:“速速备下公文纸,我只有先请邻县的几位仵作前来,一起探讨一二!”
管家答应着前去,墨言叹了口气:“走吧,咱们先去给乡绅们说清楚,而后去你娘跟前吧,她这会也不知缓过来没,哎,这事总要告诉她的!接二连三的,也不知受的住不!”说罢摇着头叹着气的扶着墨纪是颤巍巍的出了堂。
“夜凰,你陪陪大嫂,我去安置一下!”墨纪言语着出去了,夜凰自是应声的去了斐素心跟前伸手搀扶于她,将一扶上斐素心的眉便蹙了下,夜凰隐隐觉得斐素心似是哆嗦了一下,但再观察之,却好似自己眼花了一般,此刻的斐素心只是满眼哀色而已。
“大嫂,节哀顺变啊!”夜凰想了想,只能说了这么一句,斐素心点点头,看向她:“你们今日回来,就遇上这事……”说话间已经泪水落下,夜凰瞧着她那哭肿的核桃眼,心里也是万分难受,便伸出一手给她拍了拍背:“哭能解痛,可是切莫哭坏了身子啊,你还要带大春儿她们呢,若你哭坏了身子,你叫她们依靠谁?”
斐素心闻言点点头,渐渐的收了势,待看到墨念成了现在的样子,那仵作还在跟前观察,便是抿了唇上前两步冲那仵作问了起来:“张大哥,今个早上您送我家老爷回来的时候,说他是意外致死,不知此刻又因何说是非意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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