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知昀看着自坐下来后,便一直不曾开口的藤知凌,脸上笑意渐渐消失,移开眼神看向水波微澜的湖面,幽幽开口道:“皇兄,累吗?”
藤知凌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出声:“朕还以为知昀已经习惯了无欲无求的生活,只愿依着身上的病,待在王府里自生自灭,如今竟是关心起朕了。”
藤知昀沉默,看着手中的淡茶,若有所思。
两人皆是沉默,一个自责,一个无奈。
半晌,藤知昀开口道:“皇兄为何要将那女子留在身旁,若是为了十一身上的病,那便不必了。”
藤知凌凤眸微眯,看向远处,“她不一样。”
想起那夜满脸泪痕的女孩,和前几日明知武功在他人之下,却还是让自己置于危险而陌生环境中的那张保护在意之人的倔强面孔,藤知凌有些出神。
同样是保护亲人,就算是他和她之间的同病相怜吧。
“皇兄,臣弟身上的病是母胎而来,何况那女人如今已死,没有解药。臣弟已是入土半截之人,皇兄又何必再在我身上白费心思?”
“你是朕,唯一的亲人。”
藤知昀拿到嘴边的茶停住,低垂的眉眼显露苦涩,片刻,昂起头,一饮而尽。
轻咳几声,亲人,他的皇兄便是因为亲人二字受了多少苦。
“皇兄一定要臣弟为此自责吗?”
在他很小的时候,大约是刚有记忆罢,他便高烧、咳嗽不断,身子要比同龄的孩子虚弱上许多,犹如病态的秸秆,一吹便倒。
因此,他并不得先皇重视。
每每他躺在床上剧烈咳嗽,绵软无力时,先皇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只有他知道,从那时起,因为无尽的失望,他早已在父亲心中失去重量。
体弱多病的他,身边无人接近。
人人提起病弱的十一皇子,总是摆出一副嗤笑的面孔。
挨饿受冷,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他早已习以为常,身为皇子却过得毫无尊严,还要承受其他皇子公主的嘲笑,绝望如此。
从小他恨极了自己的母亲,当时皖诩国最尊贵的女人--闵皇后。
他恨她身为丞相之女,却往返于江湖门派之中。
挑起江湖争端,勾结江湖势力,威胁皇权。而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报复先皇对她的背叛。
一次,两大门派争斗,她被几个绝顶高手围困苦久,最后侥幸捡回一条命,却是身中蛊毒,痛苦万分。
于是她借着皇族家宴的机会,给先皇下药,一夜翻云覆雨,怀上了他。
在生产的晚上,她忍着剧烈的撕裂的疼痛,用内力将自己身上的蛊毒全数逼至刚出世的他身上。
将那晚所有接生的宫人一一处死,抱着孩子对先皇谎称,年幼的十一皇子因出世时宫人照顾不周,落下病疾,这才有了年年缠绵病榻的十一皇子藤知昀。
“皇兄,臣弟今年十七岁了。”藤知昀闭了闭眼,想停止不堪回首的往事在脑海中的蔓延。
藤知凌的眸光颤了一下,转身走近他,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看向他:“朕可以留住你的命。”
“为了臣弟注定活不过十九岁的命,就要伤害那女子吗?皇兄难道忘了,若不是当年先皇--”
“先皇的事休要再提。”
藤知凌双手背于身后,出声阻止了他。眼神落在远处正望着湖面出神的绝美女子身上,沉默不语。
如果她不生在暗影门,他也许不会杀她。
“皇兄还记得那次你被痕门救去,重伤昏迷半月,刚回宫时臣弟与你说的话么?”
藤知昀苍白的面容因为想起儿时记忆添上一抹伤感。
“臣弟说,不愿看到皇兄那么辛苦,那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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