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配上一脸凶狠蛮霸的神情,领扣松开一颗,尽显野性与狂放。
小六坐在驾驶位,透过反光镜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虎奔:“去御风厨坊。”
而副驾驶位上,那道身影始终不曾开口,鸭舌帽挡住她大半张脸,西装西裤,乍一看与小六一般无二,只除了骨架稍微纤细一些。
……
凌晨1:45,御风厨坊仍在营业。
“欢迎光临。”
虎奔走在最前面,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小弟”。
服务员面带微笑:“请问您有预约吗?”
“有。”
“几号包间?”
“301。”
服务员一愣,看向虎奔的眼神透出几分怪异,但笑容未变,恭敬道:“先生,不好意思,我们餐厅只有两层,您的包间是3开头……这、不可能啊。”
“是吗?”虎奔声线低沉,意有所指,“你再好好想想?”
服务员听罢,没再否认,而是真的凝神细思起来。
半晌才开口问道:“请问您去三楼有何贵干?”
“听戏。”
“什么戏?”
“龙王招婿。”
“先听,还是先买票?”
“银货两讫。”
服务员面色一变,霎时郑重起来,九十度鞠躬:“三位这边请——”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三人进了升降梯,金属门打开的瞬间,眼前豁然一亮。
寂静宽敞的大厅,入目所及,小叶紫檀圆桌围簇着一组真皮沙发,吊挂在半空的白色幕布将餐厅里里外外的监控录像尽纳其中。
虎奔眼尖地发现,他先前使用的废弃电话亭也在上面。
换言之,从拨通那个电话起,他的一举一动就已经被监控了!
这个认知令他后颈一凉,汗毛倒竖。
可越是这样,越要镇定。
他调整呼吸,环顾四周,只见红毯铺地,绿翡作饰,整个大厅华丽非凡。
黑衣人分列两旁,身材魁梧,个个不苟言笑。
突然,前方传来脚步声,须臾,自拐角处转出身着唐装的老人。
身形清瘦,两鬓斑白,但眼神凌厉,气场强大,一看便是久居上位者。
虎奔打量老人的同时,老人也在打量他。
很年轻的小伙子,西服西裤,看似规矩,但领扣却解开两颗,露出半个胸膛,神情不羁,眉骨位置那道旧疤更平添狂放。
“是你打电话要订一百零一张席?”老人沉声。
“主要是为了听戏。”虎奔说,“龙王招婿。”
老人眸色微凛,一股阴冷乍现:“年轻人,你胆子不小!二十年来,你是第一个敢点这出戏的!”
虎奔表情不变:“如果有什么地方冒犯到龙王,还请见谅。”
“你知道我是谁?”
“龙天,龙老爷子,道上人称‘龙王’。”
“哈哈哈……”老人大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老夫不在江湖多年,没想到还有年轻一辈认识老夫。”
虎奔:“我不仅知道你是‘龙王’,还知道十年前您唯一的女儿出事,香消玉殒。所谓‘龙王招婿’招的只有死人。”
龙天笑意骤敛:“你到底是谁?”
连他的私事都知道。
虎奔:“故人。”
“呵……”一声嗤笑,“道听途说、捕风捉影罢了,谁信?”
“是不是道听途说,你知,我知。该信的人也自然会信。”
龙天老眼微眯,“年轻人,你的目的,说来听听。”
虎奔坐到沙发上,身后两人分列左右,如同门神。
“不如,我们来叙叙旧?”
老人紧跟落座,从善如流:“什么旧?怎么个叙法?”
“不如就从二十年前你还是上粤村一个卖货郎说起……”
龙天面色大变,噌一下起身,两旁黑衣人迅速围拢,只待一声令下,就能将这三人就地解决。
虎奔笑意不改,换了个更为悠闲的坐姿。
目光越过黑衣人,径直落到龙天遍布褶皱的脸上,“叙旧而已,紧张什么?”
“你到底是谁?!”
“刚才说了,故人,二十年前的。”
“不可能!你这个年岁,二十年前还是个吃奶的小娃,怎么可能知道……”
“所以,你承认了?”虎奔含笑,尾音上扬。
龙天拨开黑衣人,抬步行至他面前,压低嗓子,隐忍着怒气:“常言道,好奇心会害死猫。既然是陈年旧事,大可不必翻出来细说,你以为呢?”
虎奔两手一摊:“不曾指名道姓,又何必对号入座?”
“你!”
“却说二十年前的上粤村,家家户户都靠出海打渔为生。村里有一户龙姓人家,父亲打渔,儿子卖货,不算大富大贵,倒也安稳顺遂。”
“可惜一场风浪掀翻了渔船,父亲葬身大海,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负债累累。儿子只能离乡背井,外出闯荡。”
“两年后,当他再次回村,不仅还清了债务,还成为村里人人艳羡的暴发户,你猜为什么?”
虎奔不需要回答,自顾自继续:“因为,他遇到了贵人!”
龙天脸色发青。
“两年间,在这位贵人的指点下,他不仅赚到足够的钱,还见识了普通人无法触及的权贵世界。”
“这人啊,乍然富贵,就容易滋生野心,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原本他是没有这个机会的,但某天那位贵人好像遇到点事,突然将偌大的财团交到他手上,就消失不见了。”
“原本说好只是代管,可随着时间流逝,一个月,一年,两年……那位贵人始终没有音讯,他想,这些东西是不是都可以变成自己的?”
“反正,真正的主人已经失踪,或许死了也不一定,最好是死了。”
虎奔:“就这样,他将财团改头换面,先是名字,再是构架,最后只要清除所有知情者,财团就是他一人的囊中之物!”
随着故事徐徐展开,中间的细节逐步呈现,老人本就难看的脸色登时黑到极点。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是谁?!”龙天紧盯虎奔的脸,试图在五官里找到与那个人相似的痕迹。
可惜,没有!
“你不是他的后人!”龙天斩钉截铁,“可你为什么知道这些……是楼生告诉你的?!”
“不……不可能……他已经整整消失二十年……不可能再回来……”
粤省地区称呼男性通常用姓加一个“生”,意思是“某先生”。
楼生,就是“楼先生”。
虎奔冷笑起身,抬步逼近:“为什么不可能?”
他抬眼扫过四周黑衣人:“这些都是你用财团资金招兵买马来的?龙天,不是你的勉强吃下去,也总有吐出来的一天,如今是时候了。”
“你什么意思?”老眼一跳。
“当然是代表楼生,拿回他的东西!”
“大言不惭!你凭什么代表他?你有什么资格代表他?当年是楼生亲手将御风财团交到我手上!”
虎奔轻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大小刚好可以握在掌心:“就凭这。”
龙天定睛一看,霎时身形巨震。
“认出来了?这是楼生的私印,没有这方印鉴,财团很多决策你都干预不了吧?”
龙天:“怎么会在你手上?!”
虎奔笑了:“你以为呢?”
“不可能!他都消失二十年……”突然,他反应过来,“你是冒充的!”
言罢,眼底杀意汹涌。
虎奔看似镇定,后背却早已冷汗直冒。
前面一切发展都在江扶月预料之中,行动前,她教过他如何应对,甚至龙天每一句话都在预演的时候出现过,所以虎奔半点不慌。
可是从这句“冒充”开始,接下来的剧情江扶月没教啊!
怎么办?
龙天看穿虎奔眼底的虚浮:“果然,你就是个冒牌货!别以为拿了一方假印,凭借三言两语就能代表楼生!”
说着,他忽然凑近,压低嗓音:“就算你是真的,只要我想,也能变成假的!”
虎奔一愣。
不等他反应过来,拳风已至,他本能地闪躲,那攻势便堪堪擦过耳际,掠起一阵杀意。
虎奔懂了,对方是想灭口!
龙天退至安全区,抬手一挥:“拿下!”
黑衣人闻风而动。
小六早就按捺不住想冲上去帮忙,却被身旁头戴鸭舌帽的人制止。
“虎哥有危险!”他惊道。
那人只低声回了句:“不急。”
话音刚落,原本明亮的室内骤然陷入黑暗。
“怎么回事?”
“停电了!”
“保护龙王!”
“……”
很多时候,生与死往往只在分秒间。
当灯光重新亮起,局势早已颠覆——
原本虎视眈眈的黑衣人此刻趴伏在地,被不知从何处涌入的蓝衣蒙面人以绝对碾压的姿态踩在脚下。
原本处于安全中心发号施令的龙王,此刻亦沦为阶下囚。
突然,呈包围状态的蓝衣壮汉分列两边,留出中间一条道。
而牛春花和牛睿母子从中款款行来。
牛春花显得有些紧张,目光四下搜寻无果后,又焦急地望向儿子:“人呢?”
不是说过来临淮就能看见所谓的“新主人”?
牛春花内心有一种猜测蠢蠢欲动,亟待验证。
或许……是那个人回来了?
牛睿没有应她,视线越过虎奔,径直落到那个戴鸭舌帽的人身上。
定住不动。
牛春花顺势望去,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下一秒,牛睿上前,虎奔和小六同时退到那人身后,垂眸敛目,姿态恭敬。
江扶月摘掉帽子,缓缓抬眼:“不错,来得很及时。”
牛睿:“一收到消息,我们就开始部署了。”
“你是谁?”突然,一道女声插进来。
江扶月略微转头,四目相对,一个平静含笑,一个满是疑惑。
二十年光阴似乎没有在女人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她还是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牛春花。
岁月不仅凝固了她的美,还为她赋予别样的风情与韵味。
就在江扶月打量老朋友的时候,牛春花同样也在观察她。
很美的女孩儿,黑发如瀑,肤白如瓷,一双桃花眼清可见底,明中带媚,却又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漠然,以致于乍然一看,恍若无情。
这样的眼神……
牛春花愣住。
和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
可长相不对,身高不对,年龄不对,除了眼神,哪哪儿都不对!
“你是谁?!”没有得到回复,她迫不及待再次发问。
江扶月勾唇:“不久前我们才通过电话,我以为你知道。”
“妈!”牛睿上前,“这就是牵机佩持有者,咱们牵机阁的新主人!”
“闭嘴!没让你说话!”
牛睿:“?”就、挺委屈。
牛春花眼角都没给儿子一个,双眸直勾勾盯着江扶月,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微表情。
“那天,在电话里,为什么说我穿白色旗袍好看?”
“不是‘白色’,是‘月白色’,不一样的。”江扶月淡淡道。
牛春花瞳孔一震,骤然缩紧。
当年,楼明月也纠正过她。
不仅用词,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你、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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